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打断了柳芸的思绪。她看向坐在对面的韩宇，发现他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娘子，你说先生会不会收我为徒？”韩宇搓着手问道，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柳芸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虽然称不上英俊，但那张略显粗糙的脸上总是带着几分憨厚，即便是现在，那双醉眼中也透着几分真诚。
“你觉得呢？”她反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韩宇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迷茫：“我也说不准。先生看起来挺喜欢我的，但是...”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柳芸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不禁叹了口气。这个男人，有时候蠢得可爱，有时候又聪明得让人意外。
傍晚时分，宁家的马车终于停在了驿亭前。
其他三家则继续赶往附近的镇子寻找住处。
韩宇依依不舍地从少阳润的马车上下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写满了不舍。“先生，后会有期。”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少阳润笑着点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好好读书，以后有机会再见。”
韩宇回到自家马车上时，整个人都蔫了。他接过柳芸手中的马鞭，重新坐回了赶车的位置，但那股子精气神明显不如之前了。
分别前，宁仙官特意来向柳芸道别，再次表达了感谢之意。他的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跟着少阳润的车辇进了驿亭。
沈逸将他们送到驿亭大堂，热情地邀请宁仙官和少阳润有空去自家庄子做，这才回到马车上继续赶路。
夜幕降临时，他们终于在镇上找到了一家还算干净的栈。
韩顺看着韩宇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大哥，是不是没能如愿？”韩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行李。直到安顿好了四个孩子，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夜深人静时，只剩下一家六口独处的时候，韩宇突然从地铺上跪坐起来，探头凑到柳芸床边，压低声音喊道：“娘子娘子！”
柳芸睁开眼，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尺。
她那双幽冷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韩宇，看得他心头一颤。“说吧，什么事？”
韩宇咽了口唾沫，兴奋地小声说：“有喜有忧两件事相告，你想了解哪一件事？”
“坏消息吧。”柳芸随口道。“先生没答应收我为徒。”韩宇垂头丧气地说，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这在柳芸的意料之中，毕竟韩宇确实没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就连宁仙官都有过目不忘的美名，相比之下，韩宇实在是太过平凡。
“他明确拒绝你了？”柳芸追问道，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倒也没有明说。”韩宇挠挠头，“不过没答应，不就等于拒绝了吗？”柳芸微微挑眉，轻轻摇头。这种不置可否的态度，倒是值得琢磨。
少阳润这样的大儒，若是真要拒绝，不会如此含糊其辞。“那好消息呢？”她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韩宇突然捂着嘴偷笑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兴奋：“老头说看我还算投缘，愿意给我个贴身书童的差事，每月二两银子呢！”他说着，又补充道：“我差点就答应了。但我立刻就说：不！我韩宇绝不为人奴仆！只因尊敬夫子才服侍他老人家，才不是图那点薄饷！”
说到这里，他又开始呜咽起来：“娘子，这俸禄着实不少呢。”
柳芸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月光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老头见我拒绝，还挺失落的。”
韩宇破涕为笑，眼睛亮晶晶的，“我就趁机说咱们村风景特别好，让他有空带着宁仙官来玩，体验一下什么寄情山水的雅趣。”
“本来我是想借机提出以后遇到难题能不能去洛县宁家请教，结果他二话不说就答应来咱们村，把我高兴得都忘了说后面的事了。”韩宇说得激动，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把四个孩子都吵醒了。
朦胧的月光下，四双眼睛幽幽发亮，把正说到兴头上的韩宇吓了一跳，惊叫出声：“娘呀！”等看清是孩子们，他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颇为滑稽。
“阿爹，名士当真要驾临寒舍？”大郎激动地从地铺上爬起来，期待地看着父亲。其他三个孩子也都露出惊喜的神色，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韩宇得意地抬起下巴：“那当然是真的，这可是看在为父的面子上！”“你脸真大。”柳芸嗤笑一声，生怕这家伙太过得意忘形。
这个草包难得做对一回，要是少阳润真能来韩家村，光凭大儒的名声，就能吸引不少读书人慕名而来。
这些士族来了总要吃住，到时候开个饭馆茶室，再弄几间民宿，在家门口就能赚钱。想到这里，柳芸忍不住笑出声来。
韩宇看着妻子脸上难得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掩面偷笑。只要少阳润肯来，他就离拜师成功不远了。
这个想法让他心里美滋滋的。大郎兄妹四个茫然地看着父母，虽然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忍不住心花怒放地笑了。
青禾镇门紧闭，已经三天了。
城门外的空地上挤满了流民，有本地的，也有外乡的。他们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地望着紧闭的城门，仿佛那里面藏着他们最后的希望。
柳芸站在人群外围，目光扫过那些蜷缩在地上的身影。她身边的韩宇和顺子神色凝重，沈氏的两个护卫则警惕地环顾四周，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混杂着绝望和恐惧。“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就能买个壮劳力！”人贩子尖锐的吆喝声划破沉寂，“三两银子一个女人！童养媳只要两两！”
不远处，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妇正拉扯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与人贩子讨价还价。
小女孩死死抱住母亲的腿，哭喊声撕心裂肺。“娘！不要卖我！我不要去别人家！”
“闭嘴！”父亲一巴掌扇在女孩脸上，“你想看着全家都饿死吗？”母亲蹲下身，颤抖着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乖，跟着这位叔叔走，好歹能有口饭吃......”
柳芸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转过身，声音沙哑：“走吧。”
一行人沿着城墙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钱庄和当铺。这两家店铺就开在流民聚集地旁边，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
有人抱着祖传的玉器，有人拿着压箱底的首饰，还有人扛着家中的农具。
“呸！”韩宇啐了一口，“真他娘的会挑地方，专门等着这些可怜人。”柳芸默默看着那些排队的人。
钱庄门口贴着最新的粮价：粗粮五十文一斤，百两大米银两，细粮三百文。这样的天价，就算卖了全家老小，也未必能买够一家人吃的粮食。
“姑娘，行行好......”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突然抓住柳芸的衣袖，“给口吃的吧......”沈氏护卫立刻上前，想要驱赶老妇人。柳芸抬手制止了他们，从腰包里摸出两个馒头递了过去。
老妇人颤巍巍地接过馒头，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她刚要道谢，突然被周围的流民发现，顿时引来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