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吃的!”“给我一口!”“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眨眼间,柳芸一行人就被饥民团团围住。
顺子和护卫们立刻拔出兵器,形成防御之势。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更大的骚动。“有人要抢补给马车!”
顺子眯起眼睛望去,只见远处一辆官府补给马车被数十名流民围住,负责押运的衙役们正在奋力抵抗。
柳芸定睛一看,认出了其中一个衙役,是村长的外甥谭明。“柳娘子!快来救我春姐姐!”谭明也看到了她,声音中带着绝望。
柳芸没有犹豫,拔出腰间长刀就冲了上去。刀背横扫,将拦路的流民击倒在地。她刻意避开要害,只求制服不伤人命。
顺子和沈氏护卫紧随其后,配合默契地护住补给马车。韩宇则留在原地,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推车!快走!”柳芸一边清理障碍,一边喊道。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谭明立刻指挥同伴推车,趁乱冲出重围。
领头的流民被柳芸划伤了胳膊,捂着伤口退后几步,恶狠狠地盯着她:“你们这些有钱人,就知道护着官府!”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谭明喘着粗气说,“这些粮食是要发给本地灾民的救济粮,你们外地人......”
“放屁!”那人啐了一口,“城里那些富户天天都能吃上细粮,凭什么我们连口粗粮都没有?”柳芸沉默不语。
她知道,这些流民说的未必全是假话。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保护补给马车安全。
“多谢柳娘子相救。”等局势稳定下来,谭明抹了把汗,“这些外地流民领不到救济粮,都快疯了。每天都有人在城门口闹事,衙门也不敢轻易开门。”
“郡守就不管他们死活?”柳芸皱眉。
谭明叹气:“上面还没下文书,郡守也不敢擅自做主。再说......”他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听说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两,有一大半都被上面的官老爷们扣下了。”柳芸心头一沉。她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但亲耳听到证实,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分别后,一行人继续赶路。经过青石镇时,发现村口设了关卡,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村民正在巡逻,手里都拿着农具。
“是柳娘子啊。”守卡的村民认出了她,笑着说,“韩家村没事,那山坳里谁找得着啊。倒是听说你们要建木器作坊?这个时候,可得当心些。”
柳芸应付了几句,便催促着赶路。天色已晚,她只想快点回到村里,确认粮仓安全。
一路上,她的心始终悬着。马车碾过泥泞的道路,车轮时不时陷入坑洼中。
柳芸望着两旁枯黄的田地,想起那些在城门外等死的流民,又想起人贩子手中哭喊的小女孩。这场灾荒,怕是还远没到头。
夕阳西下,晚霞如火。
韩大禄站在村口,目光不时扫向远处的官道,脸上写满了期待与焦虑。
他时而踱步,时而驻足,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远处,几个放牛的孩子嬉闹着经过,看到韩大禄又在村口晃悠,纷纷打趣道:“福阿爷,您这是又在等人呐?”韩大禄摆摆手,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你们这些小猴子,赶紧把牛儿赶回去吧,天都快黑了。”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应着,赶着牛群渐渐远去。韩大禄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禁想起自己的儿子小时候也是这般调皮。
如今儿子已经中了秀才,马上就要回来了。
这些日子,村里人谈论最多的就是韩顺考中秀才的消息。每每提起,韩大禄都忍不住挺直了腰板。
不过,看到路上越来越多的流民,他又不免为儿子的归途担忧。
好在墨具厂一直和柳芸保持着联系。韩木匠这几日忙着接收从府城运来的木料,看样子生意是越做越大了。想到这里,韩大禄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忽然,远处传来马车轮滚动的声响。韩大禄猛地抬头,眯着眼仔细辨认,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站在墨具厂门口的韩木匠也听到了动静。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快步走到门口张望。虽然早就收到信知道柳芸约莫这两日要到家,但真听到马车声时,他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暮色渐浓,墨具厂牌楼前挂着的两串长长的灯笼散发出温暖的光芒。灯光映照下,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片温馨祥和的氛围中。
马车渐渐驶近,三郎和四娘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兴奋地大喊:“福阿爷!福阿爷!”
二郎趴在车窗上,一脸狐疑:“你们怎么一眼就认出是福阿爷?”
三郎得意地扬起小脸:“福阿爷肚子鼓鼓的,像个大皮球,谁都认得出来!”这话引得车上众人哄堂大笑。
村里能养出这么大肚子的,也就只有韩大禄家了。这是村里小孩子们都知道的“秘密”。
听到孩子们的呼喊,韩顺激动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韩大禄见状,忙不迭地挥手,眼眶有些发热。
他明明想冲上前去,却还要故作镇定,伫立原处望着孩子奔来。
“爹!”韩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父亲跟前。
韩大禄先是上下打量一番,见儿子没少胳膊少腿,这才板起脸来:“都是秀才了,咋还像个愣头青一样冒失?车还未停就急忙跃下,真是的。”
话虽如此,但他的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喜悦。科考的结果早已随着柳芸的信传到了村里,最惊喜的时刻韩大禄一家已经提前体验过了。
这会儿再瞧孩子,他只想确认这一路上是否安全,面容是否清减了。
韩木匠看着韩大禄这副想关心又要端架子的模样,不禁莞尔。
他朝前迎了几步,目光落在柳芸身上:“你总算归来了!再不来,我都快累趴下了。”见到柳芸的第一面,韩木匠就打开了话匣子。
他絮絮叨叨地说起这些日子的辛苦:“整个墨具厂就我一个人懂全部流程,又要招工,又要培训新人。那些新来的工人手脚都不利索,我得手把手地教。还有从府城运来的木料,质量参差不齐,得一批批检查......”
柳芸赶紧抬手打断他:“且慢提这事。等我回家安顿好,立马来找你。往后还有许多活计等着咱们忙活。”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当然,好处定然令你欢喜。”
韩木匠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柳芸疲惫的神色,只好作罢:“快回家去吧。收拾妥当就赶紧来作坊,村正和族长还有要事相商。”
墨具厂扩张的事,差不多把韩家村上下都卷了进来。按照柳芸的主张,招工时韩家村族人优先。如今厂里有七成的员工都是村里人,男女老少皆有。帮工的人不少了,田间劳作的人不多了。
村长和宗主想跟柳芸要个准话——这墨具厂是打算长做,还是和先前的风车磨坊一样,忙一会停一会?若是断断续续地,乡里这许多人不再种地,衙门是要问责的。
这事情说紧迫也紧迫,说缓和也缓和。
如今青禾镇外那混乱场面,官老爷必然抽不出空管这等琐事。
柳芸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这事确实得好好商量。”见天色已晚,厂里就剩韩木匠一个人在忙活,柳芸催促道:“你也赶紧回去吧。时间还充裕,不用这么赶,放松一点。”韩木匠话匣子又要打开,但这次他及时刹住了车:“算了,我确实该向你取经,放松、放松!”说着,他开始收拾工具。
韩宇笑着叫他上车,说带他一段路。韩木匠白了他一眼:“走你们的吧,我自己走得动。”
韩宇耸耸肩,转头朝韩大禄喊道:“大福叔,我们先回了!”“
哎哎,去吧去吧。待你们收拾妥当来家用饭。”韩大禄热情地叮嘱道。
韩宇嘴角立马耷拉下来,小声嘀咕:“吃什么饭,不过是考中个童生罢了。如今街上饿殍遍地,还这么显摆,也不担心被人盯上。”他以为自己说得够小声,韩大禄父子俩没听见。
可坐在身旁的柳芸却听得一清二楚,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韩宇立马变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悄悄在暗处嘀咕几句。”见柳芸的冷眼并未收回,他赶紧抿住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