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宁仙官走了进来,听到韩宇直呼“先生”,脸色一沉:“韩宇,不得无礼!”韩宇却不在意,反而凑近少阳润:“先生,您还收徒吗?”
帐外的沈逸和韩顺听到这话,差点摔倒。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个韩宇,也太大胆了!
宁仙官更是震怒:“大胆!”他一挥手,护卫们就要上前。韩宇却笑了:“我家娘子的功夫,诸位应该都领教过了吧?”
护卫们脚步一顿。是啊,那位柳娘子的武功,可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昨天的交手还历历在目,那凌厉的剑法,让他们至今心有余悸。
少阳润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目光中闪过一丝兴趣。
这个韩宇,倒是有些意思。明明是在求学,却拿妻子的武功来威胁,看似无礼,实则是在展示自己的依仗。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收徒了。”
韩宇却不死心:“先生,弟子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求学之心却是真诚的。”
“真诚?”少阳润冷笑一声,“你觉得,用威胁的方式求学,也算真诚?”韩宇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先生说得对,是我太急切了。”他深深一躬,“还请先生原谅弟子的冒昧。”
少阳润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年轻人,倒是有几分意思。知错就改,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护卫们面面相觑,宁仙官胸口剧烈起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股火气直冲脑门。
“韩宇,你的谢礼我一定给足,但拜师的事情免谈。”他强压着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若不是念在柳芸的救命之恩,他早就让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轰出去了。
韩宇压根没把这个小屁孩放在眼里,目光灼灼地盯着一直在喝粥的少阳润。他双手撑在桌上,整个人几乎要探到少阳润面前:“先生,您就收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挑水劈柴、洗衣做饭,样样在行!”
宁仙官挺直了腰板,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太了解师父的性子,这种粗鄙的乡野村夫,师父怎么可能会收。更何况,这人一看就是个市井无赖,整天嬉皮笑脸,哪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少阳润慢条斯理地放下粥碗,目光在韩宇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一旁怒气冲冲的宁仙官。他刚要开口,帐外突然传来一道寒气逼人的女声。
“韩宇!”柳芸的声音像一道惊雷,“我让你准备的早饭呢?”韩宇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松开抓着少阳润衣袖的手,提着长袍就往外冲。那慌乱的模样,哪还有方才半分死缠烂打的气势。
“娘子,早饭在这儿呢!”他一边跑一边喊,声音里带着讨好,“我跟木子兄弟学着熬了大骨汤,可香了!孩子们都起来了吗?”
宁仙官听着外面韩宇那谄媚的语气,不禁冷笑。原来这个死缠烂打的家伙,在妻子面前也不过是个怂包。
想到这里,他心里那股憋闷总算舒服了些。他得意地看向师父,等着看到师父厌恶的表情。却见少阳润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趣味。
那神情,竟像是对韩宇这般市井气息颇感兴趣。
宁仙官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师父已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他暗自摇头,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帐外,柳芸正在练剑。晨光中,剑影翩跹,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的动作看似轻盈,实则暗含杀机。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要害,却又在最后一刻收回,显示出极高的控制力。
营地里的人都被她的剑法吸引,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活计,远远观望。就连那些见惯了大场面的护卫,也不禁赞叹。
这时,韩宇从帐篷里走出来,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看着练剑的柳芸,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意。
有她在身边,自己就永远不会孤单。
道观角落里,柳芸一家正围坐吃早饭。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三郎把烤饼撕碎泡在汤里,吃得汗如雨下,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你老往那边瞟什么?”柳芸看着心不在焉的丈夫,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韩宇咬着烤饼,眼睛却盯着少阳润的帐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刚才看见韩顺和沈逸想拜见都被拒了,这说明我的机会很大啊。”他放下手中的烤饼,兴奋地搓着手:“我们帮他们化险为夷,总得讨点好处不是?再说了,那位先生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柳芸咽下最后一口烤饼,诧异地看着丈夫。她还以为韩宇只想要些财物,没想到他居然打起了拜师的主意。这个男人,有时候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去帮着收拾东西吧,别在这儿傻站着。”她推了推蠢蠢欲动的丈夫,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韩宇眼睛一亮,忙放下碗:“可是咱们的东西还没收拾完...”
话没说完,人已经往少阳润那边跑去了。柳芸看着丈夫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个男人,有时候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四个孩子很快把碗筷洗好,行李也早就收拾妥当。等太阳完全升起时,几家人已准备就绪。马车排成一列,缓缓向前移动。
宁家的马车走在最前,车轮碾过泥土,发出吱呀的响声。随后是沈氏,最后是柳芸和韩顺两家。五辆马车,三十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前行进,让沿路的流民不敢轻易靠近。
韩宇从出发就赖在了少阳润的马车上,美其名曰要伺候先生如厕。他像个跟屁虫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少阳润。
“先生最喜欢我伺候了,这些琐事就交给我吧。”他一脸自豪地对其他人说,仿佛已经是少阳润的贴身侍从。
车厢里不时传出韩宇爽朗的笑声,偶尔还能听见少阳润压抑的笑意。
这让宁仙官更加烦躁,他实在想不通,师父为什么会容忍这个市井无赖在身边聒噪。
午休时分,太阳高悬,热浪滚滚。队伍停在一片树荫下休整。
韩宇匆匆准备好家人的饭食,又急不可待地回到少阳润车上。临走前,他神秘兮兮地凑到柳芸耳边:“娘子,你懂不懂大佬为啥被叫做疯批奇男子?”
柳芸皱着眉躲了躲,被丈夫呼出的热气弄得有些痒:“为什么?”
“因为他喝酒打牌还骂娘!”韩宇贱兮兮地笑道,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样的先生,不是正合我意吗?”
柳芸看着丈夫兴高采烈的样子,默不作声。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的痕迹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阳光渐渐西斜,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晕中。
韩宇依旧在少阳润的车上喋喋不休,讲着市井间的趣事。他说起酒馆里的斗殴,说起赌坊里的输赢,说起街头卖艺的杂耍。那些粗鄙市井的故事,在他口中竟也变得生动有趣。
少阳润始终没有表态,但也没有赶他走。他时而点头,时而轻笑,偶尔还会问上几句。这让韩宇更加确信,自己一定能成功拜师。
宁仙官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看着这一切,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他总觉得,师父似乎对这个市井无赖越来越感兴趣了。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一片红霞。马车在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下,准备扎营过夜。
韩宇忙前忙后,张罗着搭帐篷、生火做饭,那股劲头,让人不得不佩服。
韩宇得意洋洋地说着,脸上挂着醉醺醺的笑容,仿佛喝酒打牌骂娘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他身上的酒气混杂着茅房的异味,让整个马车内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
柳芸皱了皱鼻子,下意识地往车厢另一边挪了挪。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酒味夹杂着些许中药的气息,让她一度以为是从少阳润那里沾染来的老人家特有的味道。
马车轻轻颠簸着,车轮碾过泥泞的道路发出吱呀声响。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了暮色,暗红色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
“娘子你放心,陪先生玩闹不过是想逗他开心罢了。”看出柳芸的嫌弃,韩宇连忙解释,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我平日里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呵。”柳芸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韩宇泛红的脸颊,“看你玩得挺开心的。”她顿了顿,视线转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这次就算了,以后别这样。天快黑了,到驿亭就要分开了,机会稍纵即逝。”
马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作为前朝廷命官,少阳润虽已辞官,但凭借着众多门生故旧在朝为官,他的地位丝毫未减,自然有资格入住驿馆。
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却没这个待遇,只能继续赶路去下一个镇子寻找栈。
车窗外的景色缓缓流动,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渐渐模糊。柳芸望着窗外发呆,心里清楚,宁家祖籍在青禾镇旁边的洛县,与他们要去的地方不在同一个方向。
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怕是再难遇到这样的良机。
虽说宁仙官说过会派人来送谢礼,但那或许只是套话。就算真派人来,估计也是些仆人管家,想再见到少阳润几乎不可能。
像宁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少阳润这样的大儒,怎会与一个乡野村夫有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