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舰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灯，后退几步在长凳那坐下来。
孙秀芳看着他衣角都在滴水，也是心疼。
“你要么上你宿舍去换身衣服吧，阿香这我守着就行。”
陆舰轻轻摇头。
他这次调到关山，一去得三年起，部队哪还有他什么宿舍，东西早就都搬家里去。
虽然没了宿舍，但找地方换身衣服也不是不行。
但是现在他不想走开。
“嫂子，到底怎么回事？”
孙秀芳叹一口气，挨着陆舰坐下，就把当晚发生的事情说了。
“你二嫂喊着肚子疼，我就去把颂三喊来，开着拖拉机准备要送你二嫂去医院。
当初本来想着送你二嫂上车，就让阿香回，结果你二嫂疼得不行，拉着阿香不撒手。
大家伙也都手忙脚乱，着实没注意太多，就都上车走了。”
孙秀芳越说越是后悔当初没留意，如果不让阿香跟着，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因为着急，颂三拖拉机开的也是快，结果在路过石塘生产队时，突然有头牛从路边窜出来，拖拉机就栽田里去了。”
孙秀芳说到这，忍不住低声哭起来。
“都怪嫂子，没给你把人看好，如果我盯着阿香不让上车，就不会出这档子事。”
“嫂子你别哭了，这事谁也没错，阿香会没事的。”
陆舰宽慰着，但两侧的手却攥成了拳头。
孙秀芳也怕哭太多会招致来些不好的东西，于是硬生将眼泪又憋了回去。
两人一直在手术外面默默坐着，默默祈祷。
直到陆舰衣服的水滴干去，抢救室的门才推开：“丁遥香家属。”
陆舰一个弹射到跟前去：“在这。”
护士抬头看见是陆舰，脸上露了个笑脸：“恭喜你啊陆医生，宝宝各项指标都平稳。
您爱人还在里面做后续的收尾缝合，虽然体征虚弱，但是整体无大碍。”
陆舰听到无大碍三个字，悬着的心才放下。
孙秀芳倒是想起什么来：“护士同志，我家阿香抱的是男娃女娃啊？”
“是个很漂亮的女宝宝，有六斤七两呢，我头一回见生出来这么白净红粉的宝宝。”
那护士也确实不是奉承陆舰。
孩子确实白净漂亮。
她以往接生的孩子要么身上毛绒绒，要么皱巴巴，要么干瘦发黑。
阿香生的这姑娘，不仅仅白净粉嫩，才出娘胎呢，都看见鼻梁，有双眼皮了。
不过看她爹妈这两张脸，也确实不会差到哪去。
“您爱人孕期营养应该不错。”
孙秀芳激动地应着：“那自然是，咱乡下，也就我家阿香怀孕之后喝上奶粉了。”
鱼啊蛋啊也是经常吃着，也得亏这些营养跟上，所以孩子今日剖宫抱出来，各项指标都跟足产宝宝没区别。
“总之你们都放心吧，一会人我们会送病房去，你们这身衣服抓紧去换，一会还得照顾产妇跟孩子呢。”
孙秀芳赶紧推陆舰一把：“三海，你可快些，去换身衣服，我这个都干的差不多，换不换没关系的了。”
陆舰没说什么，转身先去往宿舍楼走去。
他找人要了身自己合身的衣服换上，又去找他师母给孙秀芳也要了套衣服。
回到住院楼时阿香已经被推回病房，因为麻药还没完全退去，她还是昏睡着的。
孙秀芳正跟胡丽丽在病房里。
“胡医生，我在这也就认识你，你看我们这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我想跟你借个暖水壶跟脸盆手帕，想给我家阿香擦下身子。”
“刚刚在手术室，我替她擦过了，你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我的宿舍倒是可以借给你煮东西。”
胡丽丽说着，又说一句：“你去我那换衣服吧。”
孙秀芳看人家一个清秀漂亮的二十出头小姑娘，自己肯定不好穿她的衣服。
“那不用了，明早我借你灶台给阿香煮点吃就行。”
胡丽丽点点头，正要问陆舰，就看见陆舰走进病房来。
报纸包着的衣服递给孙秀芳：“嫂子，你去换身衣服吧。”
“这，太麻烦别人了吧。”
“都是我师母不穿的旧衣服，去换吧。”
孙秀芳这身衣服半干不干，黏糊着也难受，拿着衣服就到水房去换。
病房就剩下陆舰跟胡丽丽。
胡丽丽回头看一眼昏睡的阿香，又骂陆舰一句：“你可真会照顾她。”
陆舰知道自己确实没把阿香照顾好，他收下胡丽丽这一骂。
“陈主任弄了点奶粉在柜子上，你自个买奶瓶去吧，我在这看着。”
军区大院里有供销社，晚上虽然关门，但是有急事敲门也开。
胡丽丽一想，除了孩子的东西，阿香的东西也得买，她还是改口。
“我去吧，你也不知道买什么。”
陆舰喊住她：“我给你钱。”
“我不要你钱，我是给阿香姐姐买，又不是给你买，你也不配。”
胡丽丽骂着就出了病房。
陆舰开口说了句：“谢谢。”转身往病床那走去。
阿香在熟睡，可人的小脸映不出一丝血色，看得陆舰眉头深深地拧着。
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就是坐着呆呆看着阿香，一遍又一遍。
人也慢慢从阿香出事的恐惧中缓和过来。
孙秀芳换了衣服后，顺道把自己的湿衣服洗了，回到病房看见陆舰就坐在阿香的病床前发呆。
她悄声走过去：“三海，你要么去眯一会，你今日坐车刚到肯定累得够呛，这么熬着身体吃不消。”
“嫂子我没事，一会胡医生回来你跟着她去休息吧，这里我一个人守着就行。”
孙秀芳刚要说孩子的事，躺在阿香病床旁边小竹床的小家伙就哼唧着哭起来。
这一哭，倒是把陆舰哭得突然惊醒起来。
孙秀芳看他那反应，忍不住打趣道。
“妞啊，你爸被你妈出事的消息给吓呆了，都忘了你的存在，乖不哭啊，大伯娘来抱抱。”
陆舰的注意力全在阿香身上，确实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阿香把孩子生下来了。
孙秀芳抱着娃儿往陆舰跟前凑：“那护士同志说的是没错，咱家这二妞确实漂亮的咧，三海取了名字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