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撸起账来又快有清晰的穆清晗,现在却撸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是吗?随他去吧……”
穆清晗面色平静,嘴里的饭菜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想着斟杯茶,手却抖得握都握不稳。
樱环正骂的快活,突然听到一声杯子打翻的声音。
她赶紧望去。
袅袅热气下,自家姑娘白皙的手已经被烫的发红,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帕子也不拿就要去把杯子扶起来。
樱环想着去拦,可看穆清晗那副失神的模样,却没忍心打扰。
任凭穆清晗平日看着是多洒脱的人,这等事上也是要消化一会儿的。
从前刚得知祁俞白与罗娇厮混在一起时。
她也是这般反应……
到了深夜,身边的烛光尽数熄灭。
躺在床榻上的穆清晗却没有半点困意。
脑海中满眼虔诚,蹲下亲吻她手背的小马夫挥之不去。
……
那两年床榻上的缠绵之语尽数窜入脑海。
低沉嘶哑的声音即便到了现在也清晰无比。
穆清晗一直把那两年当成鱼水之欢,泡沫虚影。
没想到却在今夜,感受到了什么叫言不由衷、口是心非。
而旖旎的暧昧过去后,重现在穆清晗脑海中的,是那天赏花宴。
霍承翊蹲在她的面前,摒弃了自己漠北王的身份。
一如既往的忠诚乖巧,亲吻着她的掌心。
请求般的让她和离。
“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而已。”
穆清晗闭着眼睛劝说自己。
但这一夜的漫长并未被她麻痹过去。
她就这么闭着眼睛,神台清明的躺到了天亮。
樱环按照往常的时辰敲门来给穆清晗洗漱。
但端着盆打开房门的时候,看见的是已经坐在椅子上敲着算盘的穆清晗。
她吓了一跳,“姑娘今天怎么这么早。”
穆清晗头也不抬,语气沉静,“这几天没做什么事情,醒得早。”
樱环没多想,拿着盆来给穆清晗洗漱。
刚洗漱完,门口陈嬷嬷站在了屏风外。
“姑娘,门口来人传话,说是漠北王来了。”
穆清晗拿着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干脸上的水渍,手只轻微一顿,动作随即如常。
“府前气招待就是了。”
这句话顿时让外面的陈嬷嬷有些为难。
让府前的丫鬟小厮招待…就是姑娘不招待的意思?
可霍承翊来此,为的不就是见穆清晗一面吗?
但看穆清晗坚决模样,陈嬷嬷并未之一,应声离开。
樱环抱着水盆,小鸡琢磨般点头附和。
“姑娘做得对,漠北王既已另结新欢,咱惹不起,远点躲着就是了。”
从前为祁俞白伤心过一次,哪怕霍承翊比他强千百倍。
再为个男人上心也不值当。
说完,樱环就喜滋滋离开了。
而失眠一夜的穆清晗也终于松懈,疲惫神色明显。
她揉了揉眉心,坐回了自己的桌子前。
然后重新拿回毛笔,仔细地核算着账册。
可她一向擅长的簪花小楷,在穆清晗笔下却如缺脚蜈蚣,杂乱不堪。
霍承翊来了。
他打量着自己不清楚那回事,还想瞒着?
也不知道他究竟瞒了多久……
而外面的霍承翊被告知夫人累了,并领到待厅那一瞬间就直觉不对。
在陈嬷嬷的指引下,他并未坐下。
而是递上几块碎银,颔首问道:“麻烦嬷嬷指点一下,夫人今日可真是身子不适?”
那几块碎银在日光下闪烁。
却让陈嬷嬷往后退了几步,“漠北王恕罪,老奴如实相告,为主办事实在收不得。”
说完后便自行告退。
霍承翊看着陈嬷嬷的背影,将碎银收入袋中,眼神却一点点暗下。
他将佩剑摘下,握着剑柄的手青筋微露。
垂下的凤眸晦暗不清,看不清楚情绪。
等到有婢女端来茶水,霍承翊仍未坐下。
“夫人呢?”
“奴婢不知。”
这个回答坐实了霍承翊心中的疑惑。
穆清晗不愿见他?
他徐徐坐下,整理了下衣摆。
近来似乎并未得罪夫人……
猛然间,他脑海中闪过一幕。
是昨日?
可按理说,穆清晗不该知道的……
直到天边夕阳渐出,云边溢出昏黄的光。
穆清晗看着晚膳陆续送上,抬眸望向樱环。
“他还在等?”
帮着布施菜品的樱环头也没抬,“是呀姑娘,一直坐到现在呢,好歹是贵,见不见的礼数总要周全……”
樱环自不愿穆清晗见那见异思迁之辈。
可霍承翊毕竟担个漠北王的头衔,在府中被慢待,说大了可是穆清晗这个当家主母的过失。
姑娘心里已经不舒服了,总不能再为他受罚吧?
穆清晗心思也动了,有过一瞬出去与他相见的念头。
但随即被压下。
“既不愿走就随他吧。”
穆清晗珠眸暗垂,半是心冷,半是撒气地晾了霍承翊整日。
这两年,她的性子的确被霍承翊养得刁钻。
可眼下,她也真无法去见。
她怕一旦见着霍承翊,便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朝他索问。
到时候岂不是全府皆知?
眼瞧着奶妈抱着彤姐儿进来了。
穆清晗才收了心思,一边逗着彤姐儿一边用膳。
而一日未吃喝的霍承翊仍然雷打不动。
直到天空染上墨色。
外出办公的祁俞白也已经回来。
听到门口的小厮说漠北王被晾了整日,他官服未脱,直冲穆清晗的院子而来。
大老远,他就看到了坐着假寐的霍承翊。
他面前,是十几盘未动的饭菜。
漠北王…就这么坐了整日?
祁俞白后背一寒,冷汗就跟着冒出来了。
还没靠近呢,含笑的招呼声就先来了。
“时日不早了,王爷怎么还在此处?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祁俞白胆战心惊上前搭话。
往常霍承翊来此,穆清晗都是要作陪的。
她今日是怎么回事,竟让王爷独自在厅中坐了许久?
霍承翊眉心微蹙,睁眼看见祁俞白那张讨厌人的嘴脸,面色更不悦了。
他回来了,那穆清晗就不可能再出来了。
“合不合胃口,祁侯心中没数?”
霍承翊冷冷丢下一句,凤眸中寒光凌冽,拿起佩剑起身离开。
说实话,穆清晗院里的小厨房厨艺倒是不错。
可见不着穆清晗,他还吃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