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曲水流觞桌

    “要不咱们做个曲水流觞桌?”唐桃之突然坐直身子,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唐佑风正眯着眼用墨斗丈量木料,工装裤膝盖处新添的补丁随着动作轻轻起伏。

    听到他姐这个提议,唐佑风握着墨斗的手猛地一抖,黑色墨线歪歪扭扭地弹在木板上。

    他直起腰时带落护目镜,露出沾满木屑的额头,镜片后的眼睛写满困惑:“那是什么玩意儿?”“就那种中间有流水凹槽,能漂酒杯的桌子!”唐桃之已经手忙脚乱地划动手机,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底发亮。

    她几乎是跳着跑到弟弟身边,手机屏幕几乎贴到他鼻尖,“你看!”

    画面里,一张深褐色的木桌蜿蜒着流水暗槽,青瓷酒杯顺着潺潺水流旋转,阳光在水面折射出细碎光斑,桌身雕刻的云纹与水流相映成趣。

    唐佑风凑近细看,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的食指无意识摩挲着木板边缘,触感粗糙的木纹仿佛已经化作图纸上复杂的线条。

    桌身蜿蜒的水槽既要保证水流顺畅,又要与整体造型浑然一体,这难度远超他之前做过的任何家具。

    “这……”唐佑风的目光透着犹豫,“看着太费功夫了,而且咱们哪来的抽水装置?”

    “办法总比困难多!”唐桃之叉着腰,马尾辫随着动作甩出利落的弧度。她再次点开视频,手指重重戳着屏幕:“你看这个网红做的那个,用竹筒和虹吸原理就能搞定!”

    她的声音不自觉拔高,眼里闪着向往的光,“而且这可是网红桌,到时候拍视频肯定爆火!”

    生怕唐佑风不同意,她突然顿住,声音放软,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我以前刷到就老想着,要是能有一张……”

    唐佑风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姐姐脸上,记忆翻涌。

    小时候他们挤在漏雨的屋檐下,唐桃之也是这样眼巴巴地望着隔壁孩子的新书包,最后自己偷偷去山里采野果换钱,给她买了个褪色的布包。

    此刻她这副模样,和当年如出一辙。

    他叹了口气,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滑动:“行,我试试。”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唐桃之欢呼着扑过来,摄像机差点拍到唐佑风的下巴。

    她转身跑去调整机位时,马尾辫扫过唐佑风的鼻尖,带起一阵淡淡的皂角香。

    唐佑风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

    可当镜头对准自己时,他突然慌乱地整理起头发,工装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被木屑蹭红的皮肤。

    “别拍别拍!我这灰头土脸的……”唐佑风红着脸说道。

    “哟,我们唐大主播还怕形象受损?”唐桃之笑着绕开他遮挡的手,镜头精准捕捉到他泛红的耳尖,“上次做饭都没见你这么在意形象,现在有偶像包袱了是吧?”

    唐佑风被逗得哭笑不得,抓起一把木屑作势要撒,却在看到姐姐眼里狡黠的笑意时,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

    “好好好,我真是怕了你了,姐,你就就负责当监工。”他无奈地说道。

    转身时,唐佑风悄悄拍了拍衣服,又把翘起的头发按了按。

    设计图纸的过程比想象中艰难百倍。

    唐佑风趴在铺满木屑的长桌上,铅笔在白纸上反复勾勒,橡皮屑堆成了小山。

    他皱眉盯着手机视频的暂停画面,铅笔在齿间咬出深深的牙印,用树枝在地上模拟水流走向,泥土被划出密密麻麻的痕迹。

    唐桃之端来的凉茶凉了又热,看着他忙得焦头烂额的。

    “这里的弧度得再缓些,不然水流会太急。”唐佑风用炭笔在木板上重重标记,眉头拧成疙瘩,“还有这个出水口,得做个隐藏式的……”

    话未说完,他突然抬头,正对上唐桃之放大的镜头,摄像机把他眼下的乌青和鼻尖的木屑拍得一清二楚。

    他手忙脚乱地用图纸挡住脸:“姐!别拍了!快去准备材料!”

    唐桃之转身时,他又偷偷整理了下领口,还是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

    到了第一天,材料准备阶段,唐佑风金和唐桃之几乎踏遍了整个清泉村。

    他蹲在门槛上,给了老人好几袋烟,终于换来几根最厚实的青竹。

    在农机站,他顶着刺鼻的机油味,翻找水泵零件,手指被金属边缘划出细长的血痕也浑然不觉。

    烈日下,他背着竹筒走在田埂上,汗水浸透的后背洇出深色盐渍,却不忘回头朝镜头比个鬼脸。

    “姐,看看,这叫专业!”唐佑风狼狈地扶着膝盖,冲着唐桃之说这话。

    姐弟两人背着材料回了家,就开始准备第二阶段——雕刻木桌。

    唐佑风已经雕了好几天,用了两三块木板了。

    他呼吸都放得极轻,锋利的刀尖在木料上游走,木屑簌簌掉落,云纹的图案逐渐清晰。

    唐桃之悄悄拉近摄像机镜头,能清楚看到他额角的汗珠悬而不落,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唐佑风刻刀沿着预先画好的曲线深入,刀尖突然打滑,在木料划出了一道划痕。

    他心中叹息,怎么这么难!

    “没事!”唐桃之见到他这边的异样,立刻放下摄像机跑过来,“咱们重新……”

    “不用。”唐佑风深吸一口气,放下刻刀。

    他盯着瑕疵处良久,喉结上下滚动,突然,他拿起凿子,刀尖灵巧翻转,原本的缺陷处渐渐浮现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古人说,变废为宝,才是匠心。”唐佑风得意地仰起头,冲着她说道。

    接下来安装流水装置堪称最艰难的挑战。

    唐佑风趴在桌底,油污蹭了满脸,头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他反复调整竹筒角度,麻绳在掌心勒出深红的印记,又用黏土封住缝隙,手指被粗糙的泥土磨得发疼。

    当第一股清水顺着凹槽缓缓流动时,他整个人从桌底钻出来,在看到唐桃之的镜头时,慌忙用袖子擦脸,结果把油污抹得更花。

    唐桃之将摄像机架在三脚架上,小心翼翼地把青瓷酒杯放进水流。

    酒杯打着旋儿漂过云纹凹槽,在莲花图案处稍作停留,又顺着蜿蜒水道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