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平息后，人群散去，钱婷婷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她看着桌上那套崭新的衣服，却想起了钱姐的事。
钱萍丽是她的师父，当初就是她手把手教会了钱婷婷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售货员。可如今的钱姐，却被生活折磨得不成样子。
钱婷婷看了看表，决定去一趟招待所。
钱婷婷站在招待所斑驳的门前，手指轻轻摩挲着掉漆的门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混杂着廉价清洁剂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轻轻的叩门。
“咚咚咚。”
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开了一条缝，钱萍娟憔悴的面容出现在门后。她的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头发也乱糟糟的，与往日精致干练的形象判若两人。
“师傅。”钱婷婷轻声唤道，心里一阵揪痛。
钱萍丽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钱来了。”她侧身让出一条路，“进来坐。”
钱婷婷跟着走进房间，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这个逼仄的空间。墙纸泛黄剥落，天花板的角落结着蛛网，一张单人床上的被褥凌乱不堪，床头柜上放着几个用过的纸巾团。靠墙的木椅上堆着换洗的衣物，角落里随意摆放着两个行李箱。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钱婷婷心里一阵酸涩。
“坐吧。”钱萍丽收拾了下床上的被子，示意钱婷婷坐下。
钱婷婷在床边坐下，从包里拿出水果罐头和桃酥，“给您带了点吃的。”
钱萍丽的眼圈又红了，“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
“当然记得。”钱婷婷笑了笑，“您以前总说，加班的时候就靠这个续命。”
钱萍丽低下头，手指地绞着衣角。房间陷入一阵沉默。
“师傅，”钱婷婷终于开口，“您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钱萍丽的肩膀微微颤抖，“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钱婷婷打断她，语气有些急切，“婆家想逼你离婚，让你丈夫娶个能生的，娘家想要你的工作，你就只会躲在这里吗？”
钱萍丽猛地抬头，眼泪夺眶而出，“你不知道，他们......”
“我怎么不知道？”钱婷婷握住她的手，“您婆婆天天到单位门口闹，说您克夫克子。您哥嫂三天两头来要您的工作名额，说反正您也要离婚了，不如便宜自家人。这些我都知道。”
钱萍丽的泪水簌簌落下，“我对不起他们......”
“您对不起谁了？”钱婷婷声音提高了几分，“不能生育是您的错吗？这些年您为了怀孕，吃了多少苦？打了多少针？可是您婆婆呢？除了在背后说您不祥，还做过什么？”
“至于您娘家，”钱婷婷继续说道，“当初您刚参加工作，他们就想让您把工作让给您哥。现在又打起这个主意，他们眼里只有那个工作名额，根本没把您当亲人。”
钱萍丽低声啜泣，“可是，可是我能去哪儿？”
“您想去哪儿都行。”钱婷婷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我已经和东海百货的领导谈好了，那边有治安科的人，没人敢去闹事。您先去那边上班，等风头过了再说。”
钱萍丽愣住了，“你......”
“别说了。”钱婷婷站起身，“我下午要去省城开会。您好好想想我说的话，生活要靠自己过，何必在意他人眼光。”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了，明天上午九点，我让小王来接您去东海百货报到。”
关上门的那一刻，钱婷婷听到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哭声。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回到东海百货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田副经理正端着搪瓷杯站在走廊上东张西望。
“哟，钱秘书可算回来了。”他阴阳怪气地说，“上班摸鱼忙私活，也就你能耐了。”
钱婷婷瞥了他一眼。这个田副经理，仗着自己是领导亲戚，整天横行霸道。要不是看在他舅舅的面子上，早就有人收拾他了。
“田经理这是闲得慌？”她淡淡地说，“省里比赛的事安排好了吗？”
田副经理的脸色变了变，“这还用你操心？”
“那我就放心了。”钱婷婷勾了勾唇角，“就怕到时候人手不够，又要领导批评。上次可是您负责接待，结果把省里领导安排在招待所，害得咱们单位挨了一顿批。”
田副经理的脸涨得通红，“你、你......”
“我这不是关心田经理嘛。”钱婷婷笑着说，“咱们好歹也是一个单位的，我总不能看着您出事。再说了，这次比赛要是办砸了，您舅舅那边也不好交代不是？”
田副经理的表情缓和了些，“行了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钱婷婷转身离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有些人啊，就是吃软不吃硬。点到为止就行了，没必要把人得罪死。
她回到综合处，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这是钱萍丽的调动手续，已经盖好了章。为了这个，她可没少费工夫。
第二天，田副经理的综合处里。
钱婷婷站在办公桌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眼神却闪烁不定。
“田经理，您看我这么诚恳地来道歉，您就别跟我计较了。”她眨巴着大眼睛，语气轻快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田副经理抬眼看了看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他放下手中的钢笔，靠在椅背上：“你这丫头，每次都是这样，先惹事再来道歉。”
“哪有啊！”钱婷婷连忙摆手，“我这不是为了工作嘛。再说了，您这么大度的人，肯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
田副经理被她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逗乐了，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愉悦：“行吧！不过你们这帮人准备去参加比赛，店里肯定要招临时工，怎么，你有人选要推荐？”
钱婷婷眼睛一亮，心里暗笑这老狐狸果然上钩了。她装作一副被看穿心思的惊讶模样：“不愧是田经理，一眼就看穿我的小心思。跟您这样的老江湖聊天就是轻松，一点都不用拐弯抹角。”
综合处里的空气突然变得轻松，田副经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少来这套，有话直说。”
“是这样的，”钱婷婷收起笑容，正色道，“我师父钱姐最近家里有点事，想借这个机会调来咱们这边避避风头。就一个星期，等我回来就把事情解决。”
田副经理差点被茶水呛到：“你这丫头！我这是收容所吗？你师父的家事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