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钱老六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沈红梅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行了，别叫了，看着烦人！”
钱宁冬和钱宁秋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这事怕是没完，王麻痞那伙人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夜色渐深，医院的走廊里安静下来。只有钱老六偶尔因为疼痛发出的呻吟声，和沈红梅轻轻的叹息声。
钱婷婷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王麻痞那伙人既然敢对两个小孩子下手，就说明他们已经豁出去了。
她握紧了拳头，这笔账，她记下了。
病房里，沈红梅瞪着病床上的钱老六，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苍白的墙壁上映着她高高扬起的手臂，皮带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
要不是看这孩子腿都折了，她非让这兔崽子也尝尝皮带的滋味。
“啪！”清脆的皮带声在病房里回荡。
“嗷嗷嗷！妈——”
一旁的钱老五惨叫声划破了病房的寂静。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病床边缘来回蹦跳，双手护着被抽得火辣辣的臀部。
病床上的钱老六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往被子里钻，可折断的腿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五哥挨揍。
“打得好！”钱婷婷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侧脸，照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掏出一包烤肉味的青豌豆，慢条斯理地剥着包装，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戏码。
外头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路过的病人和护士被这动静吸引，纷纷探头张望。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皱眉不满，更多的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各位别介意啊，”沈红梅喘着粗气，随手把皮带往床头柜上一搁，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教训不听话的孩子呢。”
钱老五疼得直抽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幽怨地看向钱婷婷，这个四姐，看他们挨打倒是吃得挺香。
坐在角落的钱宁冬终于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打圆场：“婷婷，你跟大家说说，这俩兔崽子到底惹了什么祸。”
钱婷婷嘎嘣嘎嘣嚼着豆子，冷笑一声：“哟，大哥不知道啊？咱家这俩孝顺弟弟，一块钱就把我给卖了。”她的语气轻描淡写，眼底却闪过一丝寒意。
“什么？”钱宁冬和钱宁秋齐声惊呼。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沈红梅的脸色比窗外的乌云还要阴沉：“你们俩个混账东西，一块钱就把你姐往外推？”
钱老五缩着脖子，像只做错事的鹌鹑：“我们就是想哄哄张秀......”
“闭嘴！”钱婷婷猛地站起身，青豌豆洒了一地，“说说王麻痞的事。”
听到这个名字，兄弟俩的脸色更加苍白。钱老五磕磕巴巴地开始交代，从掏粪认识王麻痞说起，到跟着混黑市，再到今天被纠察追捕，断断续续说了半天。
“要不是王麻痞拉着老六跑，我俩就进局子了。”钱老五说着说着，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感激。
“你还有脸说！”沈红梅气得胸口一阵起伏，“黑市那种地方是你们该去的？”
一旁的钱宁秋坐不住了：“妈，您先消消气。老六这伤还得养着呢。”
钱婷婷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这俩弟弟，要么安分守己，要么就能惹出天大的祸。现在王麻痞知道了小吊扇的事，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偏偏她还要去省城参加技能比赛，这事必须尽快解决。
“姐，”钱老六终于憋不住了，“那小吊扇真有那么值钱？”
钱婷婷眯起眼睛：“你说呢？一个破吊扇，能让老钱头开口要五百块？”
钱老五插嘴道：“可张秀说......”
“张秀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钱婷婷打断他，“你们知道那小吊扇是什么来头吗？”
病房里一片寂静，连外头的脚步声似乎都静了下来。
钱婷婷从包里掏出一张发黄的报纸，抖开在床头。那是一份八十年代的《工人日报》，上面赫然印着一张老式吊扇的照片，旁边还有一行醒目的标题：《革新能手钱勇发明新型新型风扇》。
“这是咱们厂第一代新型风扇的设计图，”钱婷婷指着照片说，“就是你们从老钱头那看到的那个。这可是咱们厂的镇厂之宝，要是让人偷了去......”
她没说完，但在座的人都懂了其中的利害。
钱宁冬站起身，神色凝重：“这事必须尽快处理。婷婷，你还有多久去省城？”
“后天就走，”钱婷婷叹了口气，“比赛推不了。”
沈红梅一拍大腿：“那还等什么？赶紧找王麻痞去！”
“别冲动，”钱宁秋拦住母亲，“那王麻痞可不是好惹的。”
钱老五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其实...我知道他在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钱老五咽了咽口水，继续说：“他常在城东头的旧货市场里混。今天我们就是在那碰见他的。”
钱婷婷眼睛一亮，拎起包就要往外走。
“等等，”钱宁冬拦住她，“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跟你去。”
钱婷婷摆摆手：“不用，我有办法收拾他。”她转身看向钱老五，“把张秀那边的事也告诉我。”
钱老五低着头，把张秀如何怂恿他们去找王麻痞，如何说小吊扇能卖大价钱的事都说了一遍。
“所以，”钱婷婷冷笑一声，“张秀才是幕后主使？”
她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又扫了眼病床上的钱老六。这一切，恐怕都不是偶然。
李红梅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心里一阵酸涩。
“几个拖油瓶还在叔叔那混日子，咱们得分头行动。”沈红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眉头紧锁。她的目光在几个孩子脸上逐一扫过，“婷婷、宁秋，你们跟我先回家，宁冬留下照看老五老六。”
“大哥，”钱宁秋欲言又止，她看着兄长消瘦的背影，“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他们？”
“不用，”钱宁冬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你跟妈和婷婷先回去。这边有我，你们别担心。”
夜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沈红梅裹了裹单薄的外套，目光落在小女儿钱婷婷身上。这个平日里最让她操心的孩子，如今却成了全家的希望。
回到家后，钱婷婷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婷婷，宁秋，”沈红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赶紧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她强撑着露出一丝笑容，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钱婷婷转身，看到母亲眼底浓重的青黑，心里一阵刺痛。“妈，你也早点睡。”
沈红梅机械地点点头，可谁都知道，这样的夜晚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