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一早，钱婷婷就发现母亲和二姐钱宁秋都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餐桌上，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早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你们昨晚都没睡好？”钱婷婷放下筷子，看着对面两张疲惫的脸。
钱宁秋猛地抬头，瞪了一眼看起来精神抖擞的妹妹：“你倒是睡得香！我躺下就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些黑市混混的脸。”她放下手中的馒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虑，“万一他们找上门来怎么办？要是去你单位闹事，那可怎么办？”
“二姐，你想太多了。”钱婷婷无奈地笑笑，伸手握住姐姐微微发抖的手，“现在是新社会，那些人哪敢明目张胆地找麻烦？再说了，他们要是敢来闹事，那不是活腻了吗？说不定早就被公安吓跑了。”
这番话像一剂安定剂，让沈红梅和钱宁秋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母亲抬头看着小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瞧你妹妹说话多有水平，外人怕是以为咱家出了个青天大老爷！”
钱宁秋也跟着笑起来，但笑容很快就凝固在脸上：“婷婷，你说得对，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钱婷婷打断姐姐的话，“二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咱们家的。”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却沈李红梅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假装在喝粥，实则是不想让女儿们看到自己的眼泪。
吃过早饭，钱婷婷换上工作服准备去上班。临出门前，她特意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一身笔挺的制服，干净利落的短发，眼神坚定而从容。
可就在这时，母亲突然从身后抱住她：“婷婷，要不...要不你请个假？”
钱婷婷转身，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妈，我没事的。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现得跟平常一样。”
到了东海百货，钱婷婷站在东海百货的门口，门口的保安认出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示意。钱婷婷报以微笑，迈步走进了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一楼大厅里，熟悉的柜台依旧整齐排列，玻璃橱窗被擦得一尘不染，映照出她清晰的倒影。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香水味，那是化妆品专柜特有的气息。
“是小钱回来了！”有人低声惊呼。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渐起，钱婷婷能感受到投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探究、同情，甚至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但她神色如常，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的脸庞。
“各位，我回来了。”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贯的温和。
售货员们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大家都知道前几天发生的事，却没想到钱婷婷会这么快就回来，而且看起来毫无异样。
“小钱啊......”王阿姨欲言又止，她是化妆品柜台的老员工，平日里最疼钱婷婷。
钱婷婷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王阿姨，我没事的。虽然调去了后台，但东海百货永远是我的家。”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就是就是，小钱从咱们这儿出去的，那就永远是自己人！”
“以后在后台也别忘了照应照应咱们啊。”
“小钱心里装着大家呢！”
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钱婷婷感受到了同事们的善意。她的眼眶微微发热，但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
这时，李冬梅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进门就听见大家的议论声。她立即接过话头：“我这徒弟啊，口头上假装对辅导班不上心，可是为了大家的名额，连省里领导都敢找！”
钱婷婷听到这话，低下头假装害羞，实则嘴角微微上扬。她太了解自己的师父了，这是在给她铺路。
果然，周围的人更加热络了。
“真的假的？小钱这么拼啊！”
“难怪能争取到这么多名额，原来是小钱在背后帮忙！”
“要不是她，咱们哪有机会去省里参赛啊！”
正当气氛热烈时，田副经理姗姗来迟。他本想看钱婷婷出丑，却看到眼前其乐融融的场面，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田经理。”钱婷婷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她知道，这个男人现在一定很不好受。
田副经理干咳两声，强作镇定：“根据上级安排，钱婷婷同志将和周副主任一起带队参加省商贸技能大赛，培训班由钱婷婷同志负责。”
这个消息一出，现场更加沸腾。
“小钱要当老师了！”
“这不就是领导了吗！”
“太好了，有小钱带队，咱们肯定能拿好成绩！”
钱婷婷趁热打铁：“田经理，既然要负责培训班，我需要一间综合处。”
田副经理脸色一僵，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点头：“可以用我的综合处。”
看着田副经理吃瘪的样子，钱婷婷心中暗爽，但面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培训班教室里，李婷站在角落，神情忐忑。她是钱婷婷离开后临时接手培训班的人，现在钱婷婷回来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钱婷婷主动提起了李婷：“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是李婷同志坚持带着大家练习。这份责任心，值得肯定。”
这番话让李婷泪如雨下，她怎么也没想到钱婷婷不仅不计前嫌，还当众表扬她。
“李婷同志，以后还请你多多协助我。”钱婷婷微笑着说。
李婷连连点头，抹着眼泪说不出话来。其他学员也都用赞许的目光看着钱婷婷，她的胸襟和气度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钱婷婷环视教室，继续说道：“接下来，我想带大家尝试点新东西。”
“什么新东西？”众人好奇地问。
“我们来排一出情景剧，展现咱们售货员的真实工作场景。”钱婷婷解释道，“这样不仅能提高大家的业务水平，还能让评委看到我们的创新精神。”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热烈响应。
“太好了！这样比枯燥的练习有意思多了！”
“我们可以把日常工作中遇到的各种情况都演出来！”
“小钱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
看着大家兴奋的样子，钱婷婷心中已有了完整的计划。她要用这种方式，让所有人看到东海百货售货员的专业和敬业。
“我们先分组讨论，每个人说说自己遇到过的印象深刻的顾，然后再选出最有代表性的故事......”
钱婷婷一边说着，一边在黑板上写下工作计划。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当售货员的日子。那时的她，也是这样满怀热情地对待每一天的工作。只是现在的她，多了几分历练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