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垂容眉梢微挑，像看笑话一般扫了梁时木一眼，带着一股冷嘲：“梁小公子，若您当真信她那张嘴，那我楚垂容此刻便跪下来向她赔罪可好？兴许还能求她大发慈悲，特许我这个‘贱奴’活命。”
梁时木听到她提到“贱奴”二字时，脸色更是难看。素来暴躁的他显然不耐这种阴阳怪气的对答，话语间更是不加掩饰地夹杂火药味：“楚垂容，我不管你别的事，但你若是真仗着旁人给你的脸面，欺辱了我们梁家的人，莫怪我手下无情！”
温辰屿看着梁时木的嘴脸，眼眸微沉，身子稍稍上前半步，将楚垂容挡在了身后。他语气不急不缓，却让梁时木如坠冰窖：“梁小公子，这是我的地界，容不得你胡乱指责我的人。楚姑娘有没有欺辱梁流徽，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梁时木眼神扫上温辰屿的手，他的手垂落在楚垂容一侧的位置，虽未碰触，但昭然若揭，与护短无异。他正欲发作，却又生生咽下，自知不是温辰屿的对手，悻悻退了半步，却拿楚垂容撒气。
“楚垂容，你别以为有了温辰屿庇护就能为所欲为！”梁时木狠狠一甩袖子，恶狠狠道，“你当初改姓楚的时候，我就说过，梁家再没有你这个人！可惜，你的贱命还要我们梁家牵挂着，真是晦气！”
楚垂容心下刺痛，但面上依然冷若冰霜，平静得近乎嘲讽：“梁小公子说得对，我早已不是梁家的人。你们与我之间，何来牵挂二字？至于晦气一说，今日我便替梁家解解晦气，如何？”
她说话间突然后退一步，动作慢条斯理地俯身作揖。那看似恭敬的姿态却透出浓浓的嘲弄，梁时木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梁小公子的气性倒是让我学到了几分，辛者库那些年，想来也多亏了这份梁姓的‘家风’。”楚垂容悠悠站直，看着梁时木，唇边浮起冷笑，“今日我还要谢了你们，无情无义，倒是让我活出了些本来模样。”
梁时木脸色铁青，双拳紧握，火气憋在喉间，下意识想动手。但他刚踏出半步，低谷的声音突然从边侧传来：“梁小公子若觉得输不起，可以试试我的刀。”
温辰屿将手落在腰间的刀柄上，神色冷然。梁时木脖颈一缩，尽管怒意滔天，却不敢再逞一时之勇，只是狠狠地咬了咬牙，憋出几个字：“楚垂容，你等着！”
看着梁时木骑马远去的背影，温辰屿扭过头来看她：“你与他之间，原来真的如此僵？”
楚垂容轻轻抿唇，似笑非笑：“您觉得呢？”
温辰屿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片刻，他道：“你不是罪奴，你也不需要再让自己背负那些无谓的指责。他们欠你的，总会有收回的一天。”
她听得淡淡，声音平静：“不必。他们欠我的，早已还不起。”
话虽如此，她的身形透着寂寥，像一缕风中烛火，明明坚毅，却难掩满心彷徨。温辰屿微微倾身，在她面前压低了声音：“楚垂容，我在。”
楚垂容怔住了，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陌生的犹疑与讶异，嘴唇微张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有人在？她何时习惯有人在？又为何要习惯？
就在她沉默之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所有情绪。外头的侍从喊得满是急乱：“将军，急报！边境有毒瘴的传闻流起，近期已有三个村庄瘴疫蔓延至百姓，朝廷急急召您回去商议！”
温辰屿神色一凛，转头看向她：“楚垂容，瘴疫会毁掉很多生命，我必须去做些事。”
她回过神来，轻轻点头：“去吧。但若需要医者支援…”她声音微顿，“我也愿听从召唤。”
温辰屿看着她的眉目，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那我便更放心，京城有你在就好。”
楚垂容看着温辰屿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异样。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愿意为她挡在前面，更不曾期待过谁会对她说出“我在”这样的话。
正当她出神之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梁流徽施施然从拐角处走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楚垂容眼神淡漠地扫过她，转身便要离开。梁流徽却快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姐姐何必这般冷淡？我听说温将军方才为你出头，想必姐姐现在心情大好吧？”
“让开。”楚垂容语气冰冷。
梁流徽却不依不饶：“姐姐，你可知道温将军为何对你这般上心？”她凑近楚垂容耳边，压低声音道，“他不过是看中了你的医术罢了。边境瘴疫肆虐，朝廷正愁无人可解，你说…他是不是在为自己谋后路？”
楚垂容冷笑一声：“你倒是会揣测人心。”
“我也是为姐姐着想。”梁流徽一脸关切，“你在辛者库受了那么多苦，难道还不明白吗？这世上哪有人会真心对你好？温将军对你示好，不过是…”
话未说完，楚垂容突然转身，一把扣住梁流徽的手腕。梁流徽吃痛惊呼，却见楚垂容眼中寒光乍现：“你说得对，这世上确实没人会真心对我好。所以…”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也不必对任何人心存善意。”
“你…你要做什么？”梁流徽脸色煞白。
“别怕，我不过是想提醒你。”楚垂容松开手，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当初在辛者库，我学会的可不只是挨打而已。”
梁流徽捂着手腕后退两步，脸上的伪装瞬间崩塌：“楚垂容，你别得意！你以为攀上温将军就能翻身吗？做梦！”
“翻身？”楚垂容轻笑，“我要的从来不是翻身。”她一步步逼近梁流徽，“我只想让欠我的人，一个个都尝尝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梁流徽被她逼得连连后退，直到撞上墙壁。她强装镇定道：“你…你敢动我？”
“我为什么不敢？”楚垂容伸手轻轻拂过梁流徽的脸颊，“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位置吗？那就该做好被我恨的准备。”
说罢，她转身离去，只留下梁流徽惊魂未定地靠在墙上。远处，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远，那是温辰屿离开的声音。楚垂容停下脚步，望向天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