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见过光明的人，很难想象出光明的样子。
童颜也不忍心对失明的女儿诉说这个世界有多美好，那是在往女儿的伤口上面撒盐。
如果她注定无法看见这个世界，何必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美丽的风景？无知有的时候未免不是一种幸福，真相未免不是一种残忍。
“我的女儿……”童颜把女儿搂紧。
童雨欣睁着一双无神的双眼，依偎在母亲怀里。
她的长相稚嫩可爱，但那无焦距的目光却暗示了她是个盲人。
童颜带着女儿走入志愿者当中。
江云舒：“请已抵达的志愿者家属带志愿者来这里签字，未成年人由家长代为家长签字。”
说话的是一个格外年轻的女孩子。
童颜听到这声音有些惊讶。
她带着女儿上前签字。
江云舒看见志愿者是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的时候也有点惊讶。
这是这批志愿者里面最小的孩子，其他的孩子，年纪最小的也有八九岁大了。
她把惊讶放在心里，对着童颜点点头，说：“还有几个志愿者没到，你们可能还需要等一会，可以先找个地方坐着。”
童颜感激地笑笑：“好。”
集合时间是早上八点到十点，现在刚刚八点二十，有人没到很正常。
有许多志愿者，比如童颜，都是在收到报名表后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
家境好的可以坐飞机，差点的就选择做火车，时间上难免赶了点。
终于，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到齐了。
余菲叹气：“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了，你用不着这么忙。”
江云舒：“反正我最近也没事，出来走走，不是也挺好？”
“好吧。”余菲叹气。
“最近很多人都在关注这次复明的志愿者招募，有几个还悄悄来问我能不能自己拿一个复明一号用用。”
余菲一半喜悦一半抱怨道：“我们的复明一号，就是给志愿者的都是连夜赶工出来的，哪里还有多的，这一个人要一个，那一个人要一个，哪里还会剩下多少。”
“之前也不加入我们项目，现在想拿复明一号，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江云舒把志愿表全部收好：“复明现在很有前景，等这次志愿者实验结束后，我会再继续深入复明的研究。”
“我感觉复明现在已经很好了，还有需要再深入的地方吗？”
余菲实在想象不出更好的复明是什么样子了。
江云舒神秘地笑了一下：“所以，接下来的复明已经不能叫做复明了，我想，它应该称之为新世界。”
她想要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虚拟现实。
当你分不清虚拟和现实，那虚拟还是虚拟，现实还是现实吗？
虚拟现实的魅力，无人可以抵挡。
光是“复明”，就已经足以叫所有人疯狂，更何况，是可感知可触碰的第二个世界？
宿主的想法很伟大。
江云舒：“你一直知道我想做什么。”
因为复明的成功，从前在实验室里几乎是个隐形人的江云舒，这一回又大大地出了个风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江云舒在国家实验室里的地位很特殊，按照资历来说，她应该只是个初级研究员。
初级研究员大多只能在实验室里帮忙处理数据，或者跟项目做一点小实验，但江云舒却拥有独立带一个项目的资格。
这个资格按道理来说是只有高级研究员才可以有的。
她有了。
没有人有异议。
明眼人都知道，江云舒只是吃了年纪的亏，实际上，她拥有的研究成果早就远远超过成为高级研究员所需要的成就了。
但一码归一码，因为年纪太小，实验室里还是有很多人对她、对复明持有怀疑的态度。
现在，江云舒狠狠给了那些怀疑她的人一个响亮的耳光，虽然她本人并不在意，也并不这么觉得。
深夜。
寂静的夜蔓延着。
江云舒坐在书桌前，翻阅着资料。
学习系统在一边默默看着，许久，它忽然开口。
宿主，你最近越来越沉得下心了。
江云舒疑惑去：“我以前难道沉不下心吗？”
她应该一直很沉得下心，除了刚刚重生的那段时间。
学习系统改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越来越有高人风范了。
江云舒失笑：“什么是高人风范？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句话了？最近是不是又去看武侠小说了？”
系统心虚，它最近确实看了很多武侠小说。
主要是，小说很好看，而且，如果不看小说，它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
它的宿主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样子了，已经不再需要它了，也不需要它奖励的金钱了。
曾经，五十元对宿主来说也是一笔很宝贵的财富，是她一周的生活费，但是现在，宿主已经有很多很多五十元了。
不再需要它的五十元了。
而，它的宿主很自觉，不管有没有它，都会认真读书。
它和宿主互相陪伴着走过一段艰难的时光，现在，宿主走到了布满阳光和鲜花的大道上，似乎……它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可有可无了起来。
系统不明白自己程序里升腾起的这股情绪是什么，它故作轻松地回答江云舒。
因为小说很好看嘛！所以我就多看了一点。
等宿主实验结束后，我把写的最精彩的武侠小说讲给你听。
等宿主实验结束，应该要好几年以后了吧。
系统怅惘地想。
“不用，你现在就和我说说吧，我现在就想听。”
系统一愣：可是……可是我还没有找到最精彩的武侠小说。
“不用最精彩的，就说一个你喜欢的就好了，我想听一听。”
阳光落在江云舒半边的侧脸上，让她显得格外温柔。
宿主……
系统要泪眼汪汪了。
好，那我讲给你听。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被邪魔歪道占据的武侠世界里，主人公是一个渴望惩恶扬善、肃清武林的年轻少侠。
他认为这个被恶占据的世界是不对，于是从家里出发，努力锄强扶弱。
在这条正义的路上，他遇见了爱吃的首富家千金，遇见了浪漫的武林盟主的女儿，还遇见了一个阴险狡诈的同伴楚斐声。
江云舒挑眉：“最后他们成功拯救了这个世界，肃清了江湖的邪道风气？”
系统一默，说起这个，它也心梗得很。
没有，他们最后全都死了。
爱吃的首富千金死在距离美食一步之遥的地方，阴险狡诈的楚斐声为了不背叛朋友被严刑拷打而死，浪漫的武林盟主女儿死于天真。
主角最后活了下来，却不再渴望惩恶扬善，而是租了一个房子，自扫门前雪，虽然活着，但活下来的已经不是年少时的他。
系统的机械声隐隐哽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