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还能继续爱着
那一刻,贺晓忽然明白了。
这世界上最难的不是爱上一个人。
也不是失去一个人。
而是,在被遗忘之后,还能继续爱着。
不计回报。
不求回应。
只是单纯地,把自己所有的光,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生命。
都给了那个人。
哪怕他不记得了。
哪怕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天,天气闷得要命,天上堆着一团团的乌云,像要塌下来似的。
苏瑾谙还是坚持去了工作室。
贺晓没办法,只能推着她去。
“今儿真不行了,等下真下雨怎么办啊。”
贺晓一路碎碎念。
苏瑾谙笑了一下,声音淡得像风刮过去。
“没事,画完了就走。”
她这几天在赶最后一款主设计,是“归处”系列的镇馆之作。
银杏叶项链。
主叶中镶嵌一颗极小极小的蓝宝石,颜色浅得发灰,像是快要褪色的记忆。
整个设计一圈圈环绕着弯曲的银杏叶脉络,线条像是风吹过后残留的余韵。
图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笔定型。
苏瑾谙捏着铅笔,一笔一划勾着那条最细最细的脉络线。
手太抖了,画了好几次才勉强稳下来。
贺晓在一旁,紧张得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压着。
那条线画完的时候,苏瑾谙手里的铅笔啪地一声断了。
她看着那根断成两截的铅笔,呆了几秒,忽然笑了。
“成了。”
她笑着抬头,眼里亮得吓人。
贺晓冲上去,抱住她。
“瑾谙!你太厉害了!”
苏瑾谙靠在椅子里,呼吸有点急促,但还是慢慢地笑着。
那是真笑。
没有一点勉强。
那一刻,贺晓忽然觉得,什么病魔,什么死亡,什么遗忘,都没那么可怕了。
只要她还在笑。
只要她还在画。
就够了。
工作室外面突然炸雷了。
一声巨响,把贺晓吓得一哆嗦。
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像是把整个天都砸烂了。
苏瑾谙看着窗外,笑着说:
“又下雨了啊。”
贺晓忙着收拾东西,嘴里念叨着:
“麻烦死了,等下湿一身。”
苏瑾谙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她动作慢得像老太太,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贺晓赶紧过来扶。
“走慢点,别滑了!”
两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回赶。
一路上,雨打在伞上噼里啪啦响,地面湿.滑得不行。
苏瑾谙靠在贺晓怀里,喘得厉害。
她低头,看到自己手心里那本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素描本,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
这本子,她从病得最严重的时候就开始画。
一笔一笔地,把自己一点点挖出来,又一点点缝回去。
不管疼不疼。
不管值不值得。
只管画下去。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苏瑾谙整个人都已经快虚脱了。
贺晓赶紧拿毛巾给她擦头发,又拿干毛毯把她整个裹了起来。
“你要是感冒了,看我不骂死你。”
苏瑾谙窝在毯子里,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凶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贺晓翻了个白眼。
“你就是最欠揍的小孩子!”
两个人闹了几句,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密密麻麻,像谁在天上剪破了一张黑布。
苏瑾谙靠在床头,抱着素描本,手指一点点抚摸着封面。
“晓晓。”
她轻轻叫了一声。
贺晓坐在床边,捧着一杯热水。
“嗯?”
“如果以后……”
她顿了顿,像是咽下了什么。
“如果以后,我真的撑不住了。”
“你帮我,把这些画送出去吧。”
贺晓一下子抬头,眼圈刷地就红了。
“不许你说这种话!”
“你不是说要开展的吗?不是说要亲自剪彩的吗?”
苏瑾谙笑了,眼睛弯弯的,像小孩子。
“是啊。”
“我想去。”
“可如果……真不行了呢?”
贺晓咬着牙,声音发哑。
“就算你趴着,我也推着你去!”
苏瑾谙看着她,笑了。
没再说话。
半晌后,她低头,在素描本最后一页,写下了几个字。
—给那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
贺晓在旁边看着,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一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苏瑾谙不是不明白。
她只是,愿意等而已。
哪怕知道,等不到了。
也要等。
另一边。
顾承泽照常出席了一个私人酒会。
林清浅挽着他的胳膊,笑得端庄大方。
一群富二代围在他们身边,笑着聊着生意和八卦。
有人故意开玩笑。
“承泽,听说你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啊?”
“怎么没见带来过?”
气氛一下子僵了。
林清浅脸色也白了一下,手指死死地捏着杯沿。
顾承泽皱了皱眉,想了想,平静地回答。
“没有印象。”
一句话,像刀子插.进了林清浅的心口。
她勉强笑了笑,举杯挡住自己颤抖的手。
顾承泽不知道。
他不会知道。
他口中那个“没有印象”的人,曾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守着他走过无数个黑夜。
林清浅低头,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没关系。
忘了就好。
彻底忘了,就永远不会想起来了。
晚上回到家。
顾承泽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林清浅坐在阳台上发呆。
他走过去,拿了件薄毯披在她肩上。
“外面凉,小心感冒。”
林清浅转头看他,眼神湿漉漉的。
“承泽。”
她轻轻喊他。
顾承泽低头。
“嗯?”
“你爱我吗?”
林清浅咬着唇,声音颤抖得厉害。
顾承泽愣了愣,然后温柔地笑了。
“当然爱。”
林清浅闭上眼,泪水滑下来。
她骗不了自己。
他爱她。
是因为被安排好的情绪曲线。
是被重塑后的认知。
不是因为心动。
不是因为情不自禁。
可没关系。
她告诉自己。
没关系。
只要他还在她身边。
只要他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的是她。
只要夜里抱着的人是她。
就够了。
疗养院。
苏瑾谙终于把归处系列的全部设计完成了。
贺晓一边对接展览事宜,一边焦头烂额地安排后续制作。
忙得脚不沾地。
苏瑾谙则安安静静地窝在病床上,翻着成品的图片册。
一页一页地看。
眼神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