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满一怔,下意识道:“你这么好,我哪有资格责怪你。”
华家乐:“是吗?”
宋满重重点头,细数他的优点,“尊重我,照顾我,做事细致,周到,为人克己,温柔……”
像发好人牌似的。
华家乐越听,嘴角弧度越是苦涩。
宋满觉察,立时住了嘴,“对不起,我……”
她转开话题,“你要喝水吗?”
见华家乐点头,她迅速起身,走到几前拎起茶壶往干净杯子里注水,然后回到原处,递过去。
华家乐接过,“谢谢。”
这一话落,周遭更显寂静,像有什么隔在两人中间,莫名让人感到心慌。
还是华家乐先开口:“你这几天就在家里歇着?”
宋满点头。
华家乐道:“那我过来陪你?不然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
宋满连忙摆手,“不用,我一个人可以,而且你这么来来回回的太麻烦你了。”
说完,明显感受到华家乐静默一瞬。
宋满呼吸一顿,便听到华家乐苦笑一声,“满儿,你不用跟我这么气……”
“我只是……”
好像走到了死胡同。
怎么说都不通。
“对不起。”
宋满嗫嚅着,捧起桌上的杯子,垂颈喝水。
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华家乐骤然想起网上一句梗:人在最尴尬的时候,总会假装很忙。
而她跟自己在一起时,总是‘很忙’。
从前他刻意忽略,小心经营,怕惹她嫌隙。
如今快要订婚了……
华家乐攥紧拳。
“满儿。”
宋满下意识抬头,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瞳里。
“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不舒服,但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得说。”
顿了一顿,华家乐说:“满儿,我不需要你的愧疚,也不需要你的气,我喜欢你,我想要的是你对我同等的喜欢。当然我并非逼迫你,我只是希望你能试着放下心里的那个人,试着接纳我,试着……让我追你。”
宋满怔然。
她一直知道华家乐喜欢自己。
迫于阮文华,让她无法明确拒绝。
所以她一直回避这个话题。
也幸好华家乐一向尊重她,社交界限也把握得很有分寸。
直到此刻——
他直视自己,让自己放下那个人,接纳他。
这种破釜沉舟似的坦诚,让宋满无由局促,更觉压迫和害怕。
华家乐仍然看着她,眼珠儿一错不错的。
“满儿,好吗?”
像有个大钳子夹住了她的脖子。
一点点夹紧……
呼吸一点点困难。
她不禁撇开头。
“看着我。满儿。”
祈使一样的语句。
使得宋满不得不抬头去看华家乐。
可在触及对面侵略十足的目光,她又下意识想逃避。
“如果你不拒绝,我就当你默认了。”华家乐抬起手表,“我给你一分钟考虑的时间。一、二……”
话音刚落。
宋满艰涩开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华家乐眼神一沉,声音哑了下来,“我不觉得我知道与否,影响你的决定。”
宋满眼睫一颤。
华家乐道:“而且,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不是吗?”
宋满讪讪点头。
心情却沉入了湖底。
华家乐这两句话几乎摆明了他是知道的。
可他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
宋满觉得那钳子夹得更紧了。
窒息,惶恐,思维停摆……
倏地一阵脚步响。
宋满和华家乐同时一怔。
像大钳子泄了一丝力,新鲜的空气鼓进肺叶,宋满长抒几口气,看向楼梯。
原是陈默与宋隽言往楼下走来。
觉察到二人视线,陈默看过去,动作蓦地一顿。
华家乐神情倒还算平静。
可他身后的宋满,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连目光也隐约躲闪着。
瞧着像是……
陈默不禁看向宋隽言。
男人表情殊无变化。
可陈默瞧得清楚镜片后,那一闪而逝的锋芒。
陈默便斗胆问了一句:“满儿小姐,您是不舒服吗?”
宋满这时才惊觉自己的异常,她努力让语气听得自然,“没有。”
陈默听不出别意,也不好再问,只能作罢。
倒是华家乐突然说:“一分钟过去了。”
口吻分明轻淡。
却听得宋满心跳骤停。
众人视线也在这时移向华家乐。
华家乐无甚觉察一般,定定望住宋满,“满儿,你同意了。”
宋满脑子发出尖锐爆鸣,近乎本能的看向宋隽言。
宋隽言神情平淡极了。
像是没听到,又或是毫不在意他们发生了什么。
宋满心头一空。
像被谁挖了一把。
……
陈默和宋隽言走出老宅,于廊下等司机开车过来。
凛冬将至,风嗖在人脸上刀片刮似的。
陈默不忍打了个觳觫,瞥向一旁的男人,迟迟开口:“您觉得,满儿小姐同意华小公子了什么?”
宋隽言眼皮一颤,却道:“人住在哪儿?”
陈默一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后,连忙回道:“中兴路54号4-1.......”
宋隽言:“明天我去一趟。”
陈默身形晃了一下,“还不确定是不是,要不我先去拜访确定了,您再去?我记得明天您有个会议……”
“延后。”
华中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原定今年九月完工,却是一拖再拖,拖到宋隽言接手。
合作的企业,罢工的罢工,催债的催债。
至于上面拨的款。
大头全被……卷走了。
剩下的小头买了些粗制滥造的生产项目。
根本撑不住接下来的建筑。
但要再拖下去,必定会引起上头注意,派人审查。
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万利愿意放款资助。
要是错过了会议。
下回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陈默稳妥起见,“万利公司老总脾气不好,这次答应参加会议也是瞧在您的面儿上,您要是延后,我怕他那边直接不肯合作了。”
“延后。”宋隽言道。
陈默欲言又止。
宋隽言转过头,看向他,“延后。”
声音微沉,带着不容分说的决绝。
正这时,汽车驶了进来。
陈默揿开车门。
宋隽言一脚踏上车,背后传来陈默的喉咙,“主任,不如直接从华小公子入手,宋家那么顾忌……”
宋隽言闭眼。
人声、引擎声似乎都远了。
可一睁眼,仍在喧嚣里,脑子里那道声音仍旧拂不去。
“陈默!”
陈默一噤,对上男人冷峻的眉眼。
一阵沉寂。
陈默往后退了一步,深深鞠躬,“我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