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不敢的?”苏嬷嬷摇头叹息,“在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事吗?郡主若是闹起来,反倒要落个善妒的名声。况且不过是些贱妾,想处置也不难。”
“嬷嬷也是这样想的?”柳婉婉转头看向苏嬷嬷,目光锐利。
“老奴怎么想不重要。”苏嬷嬷欲言又止,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当年夫人为您选择秦东阳,不就是因为他承诺不纳妾吗?也是没选择王...”
她突然住了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柳婉婉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王?是哪个王家?”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追问的意味。
“没什么。”苏嬷嬷慌忙转移话题,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茶具,“当年求亲的人多着呢,夫人也是为您考虑才...”
“嬷嬷。”柳婉婉打断她的话,“你在隐瞒什么?”
苏嬷嬷的手微微颤抖,差点打翻手中的茶壶:“姑娘,有些事...老奴真的不能说。”
柳婉婉没有追问,但心里却泛起了涟漪。那些往事,她早已记不清了。但此刻,却莫名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人刻意隐瞒着。
“姑娘。”苏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必说了。”柳婉婉摆摆手,“既然你不能说,那我就当不知道吧。”
“走了,我去看看乐儿。”说着她起身便往屋外走去。
来到乐儿的屋子里,屋内烧着地龙,暖意融融。乐儿正靠在软塌上休息,听见脚步声,便要挣扎着起身。他的动作有些笨拙,脸上因为用力而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别动。”柳婉婉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心疼,“墨神医说了,你现在要多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能急。”
乐儿乖巧地点头,但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像是在和自己较劲。
柳婉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轻轻抚摸着乐儿的头发,柔声安慰:“你才刚接骨,不要乱动,好好养着,慢慢来,别着急。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梅花。”
听到看梅花,乐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就像夜空中突然绽放的星辰。他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期待的笑容。
姑侄两人聊着家常,没多久乐儿又开始犯困了,柳婉婉安顿好乐儿,靠在窗边休息。
这时,杜嬷嬷从外面进来,脸色有些古怪。她欲言又止,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嬷嬷今日去玉兰阁看嫁衣,可是出什么事了?”柳婉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杜嬷嬷向来稳重,少有这般表情。
“不是嫁衣的事。”杜嬷嬷犹豫了一下,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是遇到王家的人了。”
柳婉婉心头一跳,“王家?”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一个雨天,王家派人上门求亲。母亲坐在堂上,面色平静地婉拒了那位绍西伯张彪的小表弟。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雨声淅沥,茶香袅袅,母亲的声音温和却坚定。
她摇摇头,将这些往事驱散。如今她已与萧如雪定了亲,两个月后便要大婚,过去的事都该随风而去了。
“姑娘,”杜嬷嬷往软塌这边看了一眼,见乐儿已经睡着,这才继续说道,“我听说张家三姑娘要嫁给秦东阳做正妻。”
“正妻?”柳婉婉惊讶地挑眉,手中的帕子差点掉落,“端昭呢?”
“端昭是平妻。”苏嬷嬷叹了口气,“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玉兰阁里都在议论。”
柳婉婉若有所思地靠在窗边。张家三姑娘,她是记得的。那是个坚强的女子,当年嫁给方家十一郎,婚后恩爱和睦,可惜天妒良缘。方家十一郎战死沙场,方家不愿耽误她青春,给了和离书。
当时张三姑娘明明说要守寡的,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是丞相夫人做的媒。”苏嬷嬷补充道,“听说是前几日的赏梅宴上提的。”
柳婉婉眉头微蹙。丞相夫人向来不喜欢掺和这些事,为何会突然为秦东阳说媒?而且秦将军府那个局面,谁不知道里边水深?张家三姑娘这是要往火坑里跳吗?
“姑娘,您在想什么?”苏嬷嬷见她出神。
“没什么。”柳婉婉摇摇头,“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这些日子京城里的事,总让人觉得蹊跷。”
她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株含苞待放的玉兰树。枝头的花骨朵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诉说着什么。陈伯说今年梅花开得早,是祥瑞之兆。
她轻轻抚上窗棂,心中暗道:但愿如此吧。
“对了,嬷嬷,”她转身问道,“我的嫁衣进度如何了?”
“玉兰阁的绣娘说再有半月就能完工。”苏嬷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些金线都是上好的,绣工也是一等一的精细。姑娘穿上一定好看。”
柳婉婉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软塌。乐儿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脸上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
“该喝药了。”她轻声说道。
苏嬷嬷连忙去准备。不一会儿,浓郁的药香便飘满了整个房间。
柳婉婉坐到乐儿身边,轻轻推醒他。乐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药碗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乖,喝了药才能快点好。”柳婉婉扶着他坐起来,“好了才能去看梅花。”
乐儿这才乖乖地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地喝完。
柳婉婉看着乐儿重新躺下,替他掖好被角。
苏嬷嬷端着空药碗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只剩下乐儿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地龙里柴火偶尔的噼啪声。
绍西伯府的拜帖来得突然。
苏嬷嬷捧着那张薄薄的帖子,站在厅中欲言又止。窗外的寒风裹挟着几片枯叶,在庭院里打着旋儿。她抬头看了看神色平静的柳婉婉,终是忍不住开口:“老夫人说要带三姑娘来访,这时候来,怕是别有用心。”
柳婉婉轻轻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热气氤氲中,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
“您的婚事都定下了,嫁衣都在赶制,这时候登门拜访,未免太迟。”苏嬷嬷年岁虽长,但心思敏锐,“况且绍西伯府向来与咱们国公府...”
“嬷嬷。”柳婉婉轻声打断了她的话,接过拜帖,目光在那几行字迹上掠过,“他们说是为祝贺乐儿回来?”
“是啊,可乐儿少爷都回来这么久了,若真是为了祝贺,早该来了。”苏嬷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老奴瞧着,怕是听说了些什么风声。”
柳婉婉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窗前。院中的玉兰树光秃秃的,枝桠纵横交错,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萧瑟。她沉吟片刻,眸光微动:“去回话吧,就说乐儿正在养伤,不便见,待他伤愈,我会亲自带他前去拜访。”
这番说辞滴水不漏,既给足了绍西伯府面子,又避开了可能的纷争。
苏嬷嬷应声而去,脚步声渐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