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不要紧,韩宇顿时觉得头大如斗。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突如其来的头痛。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在心里暗自嘀咕,“这些题目怎么比上次还难?”正当他准备放空自己时,忽然注意到前排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形挺拔,正襟危坐,笔下生花,一看就是个正经读书人。
那是本地有名的神童宁仙官,此刻正专注地在考卷上书写着什么。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更让韩宇惊讶的是,考评使居然一直站在宁仙官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答题。
那位大人的目光中带着赞许,时不时还微微点头。
“这要是换了我,早就紧张得手抖了。”韩宇心想,不由得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午时已至,考场内依旧鸦雀无声,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有人专注答题,笔走龙蛇;有人揉着酸涩的眼睛喝水提神;还有人不时抬头望向窗外发呆。唯独韩宇坐立难安,像是被人钉在了座位上一般。他不停地调整坐姿,左扭右扭,总觉得屁股下像是长了钉子似的。
身边的应试者已经投来几个不满的眼神,但他实在是忍不住。
“初试的时候多自在啊,”韩宇暗自叹气,回想起之前的悠闲时光,“想站就站,想走就走,谁也不会管你。”
可府试不同,监考官个个都是朝廷命官,规矩严得很。
有人稍有异动,立刻就会引来锐利的目光。
韩宇忍不住想,若是日后参加院试、会试,那些五品以上的大员盯着,岂不是更难熬?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转念一想,若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大员...韩宇赶紧甩了甩头,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脑后。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着里面传来的饥饿感。“早知道就多吃点了。”他懊恼地想着,回忆起早上柳芸准备的饭菜。
下午,他才勉强提起精神答题。阳光渐渐西斜,照在案几上的光斑也慢慢移动。
虽说做题糊弄,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字迹也得保持工整,既不能太好看引人注目,也不能太难看惹人厌。
这可是他多年来总结出的生存之道。
这般想着,韩宇突然觉得自己悟到了什么。他的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原来中庸之道是这个道理?”他暗自发笑,随即又怕被人发现,赶紧收敛了表情。
殊不知,他这一上午的种种表现,全都落在了宁仙官眼中。
从韩宇东张西望,到坐立不安,再到现在的若有所思,没有一个细节逃过宁仙官的观察。
宁仙官从最初的不解到现在的莞尔,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应试者产生了几分兴趣。他注意到韩宇的书箱上画满了花朵,这在一众朴素的书箱中显得格外醒目。
待答完最后一题,宁仙官起身交卷,临走前又看了眼韩宇那个与众不同的书箱,不禁摇头轻笑。
这个举动引来了考评使疑惑的目光,但他只是微微一笑,便大步离开了考场。
考场外,柳芸已经等候多时。夕阳的余晖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显得格外柔和。
“阿娘,有人出来了!”四娘兴奋地喊道,她已经在石阶上坐得有些困倦,这会儿总算来了点精神。
柳芸睁开眼,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不是你阿爹。”她太了解韩宇了,知道他一定会是最后一批出来的。
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栈的小二已经开始点起灯笼,在门前的台阶上投下昏黄的光。
直到天色渐暗,众人才终于等到了韩宇。
只见他一脸慌张,步伐凌乱,眼神四处乱飘:“快,快带我找茅房,我快憋不住了!”柳芸无奈地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想这人还真是一点没变。
她轻轻叹了口气,拉着蹦蹦跳跳的四娘跟在后面。
栈后院的天井里,一盆艾草袅袅升起青烟,驱散着夏夜的蚊虫。
庭院角落的石桌上,饭菜香气四溢,蒸腾的热气在昏黄的灯光下氤氲成一片朦胧。
柳芸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韩宇,不由得摇头失笑。这个平日里总是一副稳重模样的男人,此刻却像个饿了三天的难民,连吃相都顾不上了。
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柔和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家子。“慢些吃,”她将一碗清汤推到韩宇面前,“没人跟你抢。”
韩宇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喉结滚动间又是一大口饭菜下肚。他从考场出来就直奔茅房,这会儿更是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碗里。
一旁的韩顺虽然也饿得不行,但到底顾及着形象,只是夹菜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几分。他时不时瞥向韩宇,眉头微蹙,显然对韩宇这副模样有些不认同。
大郎偷偷瞄了眼阿爹,又看看大哥,最后学着韩顺的样子慢条斯理地用着饭。小小年纪就知道模仿兄长,倒是有模有样。
三郎和四郎年纪尚小,倒是没那么多顾虑,你一口我一口地争抢着桌上的小菜。
“别抢,”柳芸轻声呵斥,“想吃什么跟娘说。”两个小的这才收敛了些,但还是不时用眼神较劲。
柳芸本来没什么胃口,但看着这一家子吃得香,竟也多添了两碗。
夜色渐深,院中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将一家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蝉鸣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筷子碗碟的轻响。
待韩宇终于放下碗筷,柳芸递过一杯温茶,眼中带着几分调侃:“说说吧,为何这么晚才出考场?莫不是题目太难?”
韩宇接过茶杯,苦着脸摆手道:“娘子,你是不知道,我今日可遭了大罪了!”他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本来我都写完了,正要跟着宁仙官后头交卷。谁知那监考大人不知抽什么风,忽然看上了咱家的书柜。”
“书箱?”柳芸挑眉,放下手中的茶盏。
“可不是!”韩宇一拍大腿,茶水差点洒出来,“那监考大人就站在我面前,两只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哪敢动弹?只好重新拿起笔装模作样地写。”
“结果那位大人就这么站着不走,我也不敢停笔啊!脑子里的书全翻出来写了个遍。那些个圣人言论啊,诗词歌赋啊,能想到的都写了。”
说到这,韩宇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煎熬的时刻。
大郎殷勤地为父亲奉上热茶,关切地问道:“那阿爹后来是怎么出来的?”
“还能怎么出来?”韩宇一口闷了茶水,“实在憋不住了,只好闭着眼睛交了卷。那会儿我都顾不得看卷子写成什么样了。”
“最气人的是,那监考大人看我的答卷时还笑!”韩宇说着说着又开始愤愤不平,“也不知道是笑我写得好还是写得差。”
柳芸轻笑出声,“估计是拿你寻开心呢。”她起身收拾碗筷,“行了,别想那么多,能写完就是好事。”
韩顺听完也是一身冷汗,光是想象被监考大人盯着的场景就觉得窒息,更别说还要继续答题。他不由得庆幸自己还没到考试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