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衙役解开布衣青年身上的镣铐之后,将镣铐拎在手里,对着李承宗行了一礼,便带着青年衙役离开。
布衣青年揉着手上的勒痕,望向李承宗,见对方重新回到马车上。
马车缓缓而行,没入东市北门。
布衣青年思考了片刻,跟了上去。
马车中。
李纲目放异色看着李承宗,赞叹道:“殿下做事,别具一格啊。”
李承宗莞尔道:“李少保可是我父亲的老师,我刚才叫万年县衙的衙役放掉一个盗贼,你不该说我两句?”
李纲哈哈笑了两声,旋即摇了摇头,说道:“殿下刚才那句话,老臣觉得甚是有理,那人抢的是粮商的东西,不是抢的老百姓。”
“粮商卖高价粮,都没有被抓,偷高价粮的人,又凭什么要被抓。”
魏征颔首道:“此话确实在理。”
李承宗一笑,拱手道:“李少保和魏学士能这样想,足可见是懂得变通的人,我皇爷爷给我父亲找了个好老师,魏学士能担任太子洗马,亦是我父亲的福分,可惜啊,我父亲不争气。”
李纲、魏征连忙拱手还礼。
就在此时,赶车的王晊声音传了进来:“殿下,刚才那个人,在后面跟着咱们。”
李承宗闻言,撩起车帘,往后方看了一眼。
果然,那名布衣青年尾随着他们。
徐玥问道:“殿下,我去赶走他?”
李承宗沉吟两秒,放下车帘,摇头道:“不用,他喜欢跟,就让他跟着吧。”
马车来到东市之中。
李承宗望向外面,发现此时的东市很是萧条,地面上有摊位的痕迹,但此刻,却不见一个摊位。
大多店铺,都已关门。
开门的店铺,看不见行人光顾。
倒是不远处的一个粮店,此时门口围满了人,一边往里面挤,一边嘴里嚷着买粮。
在外围的,是一帮老少妇孺,个个衣衫褴褛。
看到有人从粮店买粮出来,一帮老少妇孺便围了上去,乞求对方给些粮米。
买到粮的人当中,有人将粮米紧紧抱在怀中,低着头快步离开。亦有人对着老妇少孺破口大骂着滚蛋,然后离去。
老妇少孺当中,一个祖母年纪的老妇人,牵着一名女童的小手,哀求着从粮店里走出的一个中年男人能给她点粮食,然而只得到对方冷漠的眼神。
老妇人牵着女童小手追上去又叫了两声,却见对方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时,老妇人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眼睛一亮,将女童抱起来,扑通一下跪倒在马车跟前,看着坐在车位置上的一男一女,哀求道:“两位菩萨,行行好,给我们一口吃的吧,我跟我孙女,已经两天没吃东西。”
徐玥见状,心生不忍,转头看向车厢之中。
车厢内,李纲、魏征也注视着李承宗。
李承宗仿佛没有听到车厢外面响起的哀求声,语气平静道:“继续往前走。”
王晊立即控制着马匹,朝东市中心大街而去。
徐玥望着马车后面那老妇人失望的神色,喃喃自语道:“太可怜了......”
这时,车厢内响起李承宗的声音:“她们确实可怜,可是,像这般可怜的人,街边到处都是,你救的过来吗?”
徐玥闻言,望了望马车四周,果然有很多妇孺在街边乞食,顿时沉默起来。
车厢内,这时响起李纲的声音:“《战国策》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意思是说,做父母的疼爱孩子,是要为他们长远打算,不能只顾眼前得失。”
李纲凝视着李承宗,说道:“老臣若是没有料错,殿下不是不想帮那个老妇人,而是知晓,给那老妇人和那女童一口吃的,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粮价一日掉不下来,百姓便一日陷于水火,关键还是要将粮价压下去。”
李承宗注视着车外的境况,缓缓说道:“李少保所言,正是我心里所想。”
说着,他收回目光,望向李纲和魏征,问道:“你们知道现在粮价是多少吗?”
魏征立即点头道:“臣知道,今天东市和西市的粟米,一斤就要三百文钱,稻米的价格,一斤则要三百五十文钱。”
“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在涨价,而且每天一个价格,只涨不跌。”
魏征说完叹了口气道:“再这样下去,真不知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承宗微微皱眉,粮食竟然这么会这么贵。
这时,他看到远处有一个酒楼,酒楼的大门上,有一块门匾,写着“清风楼”三个大字。
门匾底下,站着两名伙计,正给清风楼招揽生意。
李承宗提起手指,指了指那里,问道:“粮价现在涨到这个地步,这酒楼竟然还能开的下去?”
魏征沉吟道:“据臣所知,这清风楼,大不一般,多是有钱商贾和富家子弟去的地方,别的酒楼受粮荒影响,这个时候开不下去,清风楼不会,有的是富家子弟来这设宴吃饭。”
李承宗心头一动,说道:“咱们进去看看。”
“王晊,停车。”
马车立即缓缓的停了下来。
李承宗走下马车,等到李纲下来时,和魏征一起搀扶着他,下了马车。
站在清风楼门匾下的两名伙计,此时一直在观察着马车上的几人,见到他们下来,一名伙计立即走过去,赔笑着道:“小人是清风楼的伙计,几位阁下请进。”
李承宗微微颔首,走在最前方,好奇打量着周围,随即心中给出评价:大唐的五星级酒店。
清风楼伙计此刻心里有了判断,这位才是正主,立即弯着腰走在李承宗身边,恭敬问道:“公子,楼上是雅间,小人给您带路。”
李承宗站在清风楼大堂之中,发现坐着不少人,每个人的目光都在望着二楼方向,有些好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清风楼伙计笑着道:“今天有一位国子监的助教,在这里讲课。”
李承宗更好奇了:“讲课?”
清风楼伙计点头道:“我们清风楼跟其他酒楼不一样,这里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
“因此,经常会有饱读诗书的人,坐在这里论道。”
李纲冷笑道:“说的倒是好听!”
李承宗也忍着笑意,不管怎么说,还挺有特色,回头对着李纲和魏征道:“那咱们坐在这,也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