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二顿时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蹦跳着跑出去安排。不一会儿,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下人们手脚麻利地帮沈家三兄弟上了前面的马车。
沈长菱和林月刚要上前帮忙,就被暗二拦住了。他笑眯眯地说,“这些粗活就交给我们。您二位跟着主子坐后面那辆车就成。”
马车内铺着柔软的垫子,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沈丰年坐立不安,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楚公子,真是麻烦你了。这一路上...”
楚云衡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打断了他的话,“沈叔气了。”他的声音低沉温和,让人莫名安心。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街道两旁挂满了白布,随风轻轻摆动。沈丰年看着窗外,眼中浮现出忧虑,“骡子没了,车也没了,这日子没法过啊...”
“爹!”沈长菱瞪大眼睛,语气里带着责备,“您这是说的什么晦气话。”
林月连忙按住丈夫的脑袋,脸上露出几分焦急,“快呸呸呸!”
沈丰年被迫对着地面呸了两口,脸涨得通红。楚云衡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眼中闪过一丝温暖。
马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暗二坐在车辕上,哼着小曲,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的马车。
进入青山村时,处处可见跪地烧纸的村民。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气味,更添几分凄凉。他们先把沈玉松三兄弟送到了家,赵大娘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
“娘!”沈玉松的声音有些哽咽。
赵大娘一转身,看到三个儿子站在院门口,手中的衣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愣了片刻,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大娘抹着眼泪,突然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们三个臭小子,就知道让我操心!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沈玉松三兄弟原本眼眶发红,这下倒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们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像做错事的孩子。
安顿好三兄弟,沈丰年急着去见大哥。沈长菱便主动给楚云衡带路,穿过几条泥泞的小路。
“你说要找孟西北?”沈长菱有些惊讶地看着楚云衡,“他就住我家隔壁。不过...”她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楚云衡的目光落在那个略显破旧的院子上,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临终前的话言犹在耳,“一定要找到孟西北...他知道真相...”那个血腥的夜晚,定远候的刀光,母亲最后的呼吸,一切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暗二已经跑上前去敲门,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孟先生!在不在?”
门吱呀一声开了,孟西北站在门口。
沈长菱目送楚云衡走进孟西北的院子。她不由得抿了抿唇,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位楚公子,到底要问什么呢?她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方才他那双深邃眼眸中闪过的复杂神色。
沈长菱轻轻摇了摇头,压下心底那份不该有的好奇。朋友的私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长菱,快进来!”孟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长菱快步走进院子,就见伯母正站在廊下朝她招手。
“伯母,我回来了。”她笑着迎上去,看到伯母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心中一阵心疼。
“饿了吧?”孟氏拉着沈长菱的手,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色,“你爹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回来了,去找大伯了。”沈长菱摸了摸肚子,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抗议声,“早上吃的那点早就消化完了。”
林夫人听见动静,从屋里走出来。她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褙子,衣料虽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但是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雅致。
“桂花,去准备饭食。”林夫人吩咐道,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长菱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李县令让我带给您的。”
林夫人接过信时,指尖微微颤抖。她眉头轻蹙,“他还记得我在这?”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
“我今日遇到他,他还在派人去寒陵找您呢。”沈长菱笑着说道,试图缓解气氛。
林夫人展开信,目光快速扫过信中内容。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底浮现出一丝黯然。
整封信都在问秦泰的下落,却只字未提她的近况。想到为救她而死的秦泰,林夫人心头一阵酸涩,转身快步回了房间,连门都关得格外重。
“砰”的一声,在这静谧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孟氏望着林夫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富贵人家,也有富贵人家的苦啊。”
林月正端着面碗往嘴里扒拉,含糊不清地说,“这有什么苦的?住着大宅子,吃着山珍海味,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你懂什么!”胡氏瞪了她一眼,“人家那是金丝笼子,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步步惊心。”
沈长菱不想掺和这些是非,专心对付起碗里的面条。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飘着几片青翠的菜叶,香味勾得她食指大动。
另一边,孟西北的院子里。
楚云衡站在庭院中央,看着眼前这位老者。
“孟先生,在下楚云衡,想向您打听家母的一些旧事。”楚云衡拱手行礼,声音沉稳有力。
孟西北微微偏头,目光在楚云衡脸上停留片刻,“你是月华的孩子?”
“正是。”
“可有什么证明?”孟西北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
楚云衡解下腰间玉佩,双手恭敬地递上,“家母说,见到您时将此物交给您。”
孟西北接过玉佩,手指轻轻抚过月牙形的边缘。当触到尖端处的一处磕碰时,他的神色顿时柔和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二十年了......”他轻声说,仿佛在自言自语,“你娘、我,还有宗政衡,当年我们三人......”
随着孟西北的讲述,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楚云衡的脸色越来越沉,眉头紧锁。
原来母亲与宗政衡相恋,却被宫中之人带走。宗政衡不告而别,只剩孟西北一人留在寒陵,守着那些无人知晓的秘密。
这些往事,让楚云衡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更多疑问。
定远候为何要杀他?为何要毁他容貌,又找人顶替?那些年来的种种疑问,此刻在他心中翻涌。
难道......他真的是定远候的儿子吗?
那次偷偷验血的结果,会不会有问题?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暗一和暗二在门外你推我搡,谁也不敢打扰世子沉思。
最后还是暗二硬着头皮开口,“世子,要不......咱们去隔壁蹭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