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了数月,我与谢漪在残院中度过了近百个日夜,天气晴好时,谢漪就背上木箧在桥头支起字画摊子,我跟着谢漪一同出门,一前一后地走在长街上,到了地方就在离谢漪不远的地方寻着棵好卧的树躺下,等谢漪收摊时过来叫我。
树荫清爽,微风拂面,蝉鸟低鸣,我醒来时已是黄昏,谢漪正对着坐在离我不远处枕着木箧举笔画着什么,头也不抬,也没叫我。我一时起了逗他的性子,悄悄翻下身缓步走到谢漪身后。
“怎么画我?”我弯着腰凑近看着,谢漪正画着我卧在树上的模样,头歪在一边,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搭在身上,腿支起来,身上的衣袍滑落荡在空中,夕阳的光透过枝叶洒在河面上,一幅静谧。我心中欣喜,不由得笑出了声。
谢漪骤然被我一惊,手上一抖,笔尖的一点朱砂滴落在画中我的衣袍上,谢漪抬头看着我,眼中有些慌乱,面上赧然:“你怎么醒了。”说完连忙用衣袖挡住画。我看着谢漪慌里慌张地收拾站了起来,有些好笑:“到了饭点自然要醒。”
“今日画都卖完了?”
“差不太多。”
谢漪理了理衣服:“回家吧。”
回到院中,谢漪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摆了几碟小菜,我从屋里拿出一坛在老树下挖出的酒来。
谢漪不胜酒力,却独爱尝酒。
与他在一处时,我偶尔会从街上打些酒回来解解馋,百姓酿的酒不如专门的酒坊,却另有一番风味。谢漪见我倒酒,问我讨要:“怀钦,醉生梦死是个什么滋味?”我给他倒了一杯,没有回他的话。谢漪抿了一口,被酒辣的呛了起来,咳得面红耳赤,我在一旁边笑着,边用手给他顺气。时间一长,谢漪开始慢慢能喝一两杯了。
我戳开酒封,分别倒了两盏,推到谢漪面前:“尝尝。”
谢漪接过了酒盏,尝了一口。初时还好好的,再接着喝几口时,谢漪已是一脸醉态,摇摇晃晃地伸手夹菜。我笑着看他,也端起酒盏喝了一口。
“谢漪,我要走了。”
谢漪眯蒙着眼看我,手上动作顿住,一脸疑惑,样子有些呆呆傻傻的。我伸出手隔空描摹着谢漪的眉眼,行至谢漪唇畔时停住,手指轻轻在他唇上点了点,便收了起来。
“若是投路无门,就去侯府,裴侯惜才,必能让你大放异彩。”
谢漪闷不作声,脑袋摇摇晃晃,我也不知他听没听见,在他倒头前扶了起来,将他带到房间安顿。临出门时,我看到谢漪黄昏时画的那幅画正摆在案几上,衣袍上点染的朱砂被谢漪添成几片落花。我拿起画纸笑了起来,收进怀中,看了看榻上醉得不省人事的谢漪,转身迈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