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很快就到了秋收。
八零年的农业机械还很少，基本都是靠人收割。
烈日下忙碌的人挥洒着汗水，给大家鼓劲儿的大喇叭响个不停，却更让人烦躁。
周菲雅没有下地，但她包揽了做饭送水的任务。
开始做饭时，她连火都点不好，但慢慢的就越来越好的，因为她舍得放油还总买肉。
不过她是用自己的钱买肉，周家人都很高兴，甚至两个嫂子也不嫉妒小姑子在家享福了。
周妈到是偷着给拿了五块钱，但周菲雅没要。
她现在又不差那几个钱，而且秋收的确是累人，眼看着人变得又黑又瘦又毫无办法。
毕竟，地里的粮食不等人。
跟着忙活了大半个月，周菲雅那点子被逼带兄长发财的郁气到是消散不少。
农民是真的很辛苦，所以才想抓住一切机会跳出农门。
这天，她从地里送水回来，因为实在太晒，就跑到不远处的一颗树下遮荫。
正抹着汗的时候，树上啪嗒掉下一个小沙果砸在她脑袋上。
“哎哟！”周菲雅抬头看了一眼。
这是一棵被修剪后的果树，下面的枝杈都被剪掉了，上面结满了果子，半红果皮。
正是成熟的时节。
周菲雅惊讶了一瞬，随后想起来，这是住在保管室附近的五保户老黄头门前。
老黄头没结婚，年轻时因抢救集体财产而瘸了一条腿，干不了重活。
刚好他家住在附近，村里便安排他看管保管室。
因着干农活不方便，他在门前和自留地里栽了几颗果树，和人换东西。
周菲雅拿着手里的的沙果，上面一个虫洞都没有，被照顾得很好。
她拿起来咔嚓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就是有点小。
现在市面上水果少，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水果了，要是这果子拿去市里卖，肯定能卖掉。
周菲雅一边吃沙果一边抬头看满树的果实，琢磨着全摘下来能有多少。
院子里的阴凉处突然传出一道沙哑又苍老的声音：
“吃一个就行了，还想把我整树的果子全吃光吗？”
周菲雅被吓得惊叫出声，循着声音看去，她才看到爬满豆角藤蔓的篱笆处有个瘦弱的老头。
他躺在一张破旧的躺椅上，穿着破旧的灰布衣服，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啊！黄大爷，你吓死我了！”
老黄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她，“你是周老三家的小闺女吧？”
“听说你发财了？怎么还来占我这几个果子的便宜？”
嘿！周菲雅都服了，怎么谁一见着自己都是问她发财了的话？这语气酸的。
她被气笑了，“黄大爷，你守着这么多果子，一卖出去不也发财了？说不准比我发的多呢！”
老黄头从躺椅上坐起来，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这些沙果能卖钱？”
周菲雅点头，“能啊！地里的黄瓜和玉米都能卖钱，沙果怎么就不能，好歹也算水果。”
兴奋过后，老黄头又丧气起来，“这要怎么卖啊？”
然后看着周菲雅，“周家小闺女，你能帮我把这些水果卖了吗？不让你白忙活。”
周菲雅杏眼瞪圆，这还有人把钱往自己手里送的吗？
但话却下意识问了出来，“那黄大爷你想卖多少钱？”
老黄头想了半天，“那就一斤，两分钱？能行吧？”
他的工分少，每年分钱根本分不多少，村里人吃果也多是用鸡蛋和蘑菇青菜换。
甚至还有直接偷他的沙果吃的，所以他缺钱，很缺。
见周菲雅瞪着眼不说话，他还以为自己要多了，便解释：
“怎么？是不好卖吗？”
“过两天秋收完就要承包田地了，我种地怕是不行，就指望这几颗果树养我呢！”
周菲雅听得莫名心酸，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觉得两分钱是不是太便宜了？”
老黄头的心放下一半，“可白菜也才卖两分钱啊！”
白菜现在这么贱？周菲雅刚卖完几十一块的电子表，再感觉白菜价，真的是太惊悚了！
难怪农民赚钱难，这价格，啧！
不知这小姑娘心里的想法，老黄头叹口气道：“两分钱能卖出去还不错呢！”
“虽说现在不限制个人卖东西，可农民拉出去的菜要不是便宜卖，要不就得烂了沤肥。”
周菲雅叹口气，想了想道：“黄大爷，等过两天秋收结束我带你的沙果去试试。”
她原本想着等秋收结束，带着周爸周妈也去试着卖秋菜呢。
只是没想到村里要分地，天天开会，家里人根本没心思在卖菜上。
没办法，周菲雅便自己找了个箩筐，用干草隔着，摘了大半筐品相好的沙果去了县里。
为了少遭罪，她拐到乡上坐拖拉机去的。
到了县里，周菲雅先是在集市和百货大楼转了一圈，很好，没有卖沙果的。
只有百货大楼里摆着一些不太新鲜的国光苹果，就这还卖七毛一斤呢！
周菲雅果断提价，沙果三毛一斤，五毛两斤。
而且，她专门去的纺织厂门口卖的。
工人，有购买力；女人多，嘴馋。
果然，赶在下班时，周菲雅这个摊子就被围了，她还趁机挥了挥自己戴了三只电子表的手腕。
顺便卖了波电子表。
仅在一个中午，一多半的沙果就被卖光了，至于电子表，问得到是不少。
周菲雅看了眼时间，不打算在这儿靠，想去附近的家属区去试试。
刚要走时，就被同样摆摊卖卤味的小贩给拦住了。
“你想干嘛？”周菲雅侧着身，随时准备借着背筐的遮掩给他一电棍。
小贩二十多岁，见她误会急忙解释，“大姐别误会，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电子表。”
呀，买家啊！周菲雅立时换上一张笑脸，最后七十五卖了只电子表。
然后她也买了五块钱的卤味，打算回去给父母补一补。
在家属区转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把剩下的沙果全卖光了，周菲雅这才朝废品站走去。
她要多买些旧报纸。自己剩的那些都给包沙果用掉了，现在急需。
刚才买菜的大娘可是有好几个问自己有没有蔬菜的呢！
周家的自留地还有不少，实在不行，同村的收些挣些差价，这生意应该可做。
周菲雅有了赚钱的主意，旧报纸便买的多了些，背了半筐回去。
只是，让周菲雅意外的是，周爸周妈虽然很心动，但却拒绝了。
因为田地分到手了，他们要去整理土地，分到手便是自家的，当然要更细心。
就连心动想赚钱的周老三都被骂了。
两个嫂子有些不满小姑子光吃饭不干活，但吃着满口喷香的卤鸡爪又不好张嘴。
周菲雅无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周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