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醒过来,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是在生产队,习惯等着陆大石去开门。
结果缓了几秒,敲门声再次起来。
声音努力克制敲得很轻,但是这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就格外清楚。
再次敲门的声音让阿香也彻底清醒过来,她摸索着手电筒照了一下,确认旁边的女儿没吵醒。
她披了件衣服走到门口,警惕地问:“谁啊?”
“我…”声音有些沙哑,隔着门板阿香也不大听得清,外面的声音又补充了一句。
“陆舰。”
陆舰?
阿香赶忙拉开门闩,真是陆舰站在外头,但却是个让阿香都不大敢相认的陆舰。
他头上包着纱布,左边的腿也是打着石膏,胳肢窝夹着拐杖,看着就是个伤病。
看得阿香的心又紧又疼,又生气。
她这下是知道为什么马振东要叫马振涛阻止她过来了。
“你不是医生吗?你这是上战场了啊?”
阿香说话间,赶紧伸手去搀扶陆舰进屋,反手门刚带上,陆舰人就朝她身上靠过来。
“疼…”
他受伤的腿部正是最肿胀的几天,加上他自己非要蹬着上楼,现在整条左腿,又疼,又麻,又胀。
停下来就直流冷汗。
阿香都要委屈呢,他倒是先委屈上了。
“疼你不在医院住着,你大半夜跑回来做什么?”
“见着你就不疼了。”
阿香扶着她到边上的椅子坐着,到门边把灯给拉开,再端详着陆舰这一身伤,眼泪是真的撑不住。
“怎么弄的啊?”
“双尖山火灾,救群众时被着火的横梁砸了。”
阿香听着,脑海里就浮现那个画面,眼泪瞬间就掉下来。
她转过身,不让陆舰看见,到桌子那先去给他倒杯水。
陆舰看着她就在离自己两三米开外,但就是觉得远:“丁遥香你过来。”
阿香端着热乎的搪瓷杯走过来,水递过去,陆舰不接,而是拉着她的手腕拽到了跟前来。
“抱抱。”
现在什么也不想问,也不想去了解,只想这样抱着她。
热热软软地抱着,闻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陆舰才是觉得自己彻底从火场活回来了。
当时他被横梁压倒腿动弹不得,那时他都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活了二十年,连眼眶都没怎么红的陆舰在想到自己的妻子,自己刚刚出生的女儿。
以后就要孤苦无依活在这世上,他忍不住在火堆里嚎啕大哭。
阿香轻轻抚摸着他扎带外面露出的头发,小声地劝:“你明天还是得回医院去?”
“不去,闷。”
如果他住院,得到总区医院去,离这二十多公里。
如果阿香不过来,他住着是无所谓。
但是阿香来了,还带着孩子,去医院肯定不方便。
“你是医生,你不能这么不听话。”
“院区有卫生院,我不舒服上哪去就行,基本的用药都有,我是医生我自己心里有数。”
这么晚了,阿香也不想就这个问题跟他争执。
“我给你打水洗脸,睡觉吧。”
陆舰还是没抱够:“再抱一会,是谁跟你说我受伤的事?”
他以为阿香是知道他受伤才到关山来。
“你都捂得跟咸菜缸子似的,谁能知道啊,我原本是打算等咱家小老三大些再来,结果小马他哥说什么,让我别来,又不说原因。”
阿香越说越小声:“我还以为你在这有相好了呢。”
陆舰听着嗤笑了一声:“那如果有相好你打算怎么办?”
“我就拿小老三的尿布呼你脸上。”
陆舰问:“就这样啊?那你也太放过我了吧。”
阿香微微抽开一些距离:“你这什么意思啊,真有相好呢?”
陆舰将她又拽过来:“有,这不搂着嘛,那你到关山来待多久?”
阿香反问他:“你想我待多久。”
“当然是待到我调回去。”
阿香顺着他的话:“那我就待到你调回去那天。”
陆舰抬起头看她,不信:“逗我开心呢。”
“你猜。”
陆舰不猜,隔着衣服在阿香身上咬了一口:“不猜,你说了,就得做到。”
阿香身上穿着是睡觉的薄衫,是贴身的衣服,陆舰这一口咬着她又痒,又疼,脸瞬间就红起来。
自打怀上小知夏之后,陆舰跟她就尽量保持过度的亲密行为。
两人分隔这么些日子,陆舰突然来这么一出,多少让阿香手足无措。
她慌乱地把陆舰推开,过去给他打水洗脸。
陆舰这会才起来,拄着拐杖走到床边去看小知夏。
小知夏睡睡得很乖,梦里还在嘬着小嘴吃奶。
快满三个月的小知夏已经是个白白肉肉的小宝宝了,光是这么看着她熟睡就觉得世间都美好起来。
阿香把水打好,拧了毛巾过来递给陆舰:“小老三可乖了,跟我来的路上都不哭闹。”
陆舰问她:“你自己来的,坐了几天的车?”
“我哥送我到关山办事处,结果说你没打申请,他不能过来,就先回去了。”
“有文哥高考的事怎么样了?”
他就怕丁有文犹犹豫豫,遗憾一生,如果要考,肯定是今年考最合适。
因为大家水平大差不差,但到明年自己就要跟高中生竞争,难度就不一样了。
“他被我嫂子撵着去找老师补课了,赢过是会考大学的。”
陆舰说了句:“嫂子是个好媳妇。”
说完又补充一句:“你也是。”
阿香瞪他一眼端着水过来给他洗脸。
陆舰又问:“你怎么找到新宿舍的,顾大姐带你来的?”
提起这个,阿香就想到下午的乌龙:“是你们那什么陆团长带我来的,他就住你原来的宿舍,屋里还有个女的,差点就把小老三尿布糊他脸上了。”
陆舰说:“得亏你等着往我脸上扔尿布,如果你掉头就走,那我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阿香把水盆收拾好,不想跟他在这贫嘴。
他替陆舰脱了外套,看一眼这裤子也不是很方便脱,就让他这么穿着。
“你行动不便,你往里睡。”
“这不行,翻身还不得把这小东西给压了。”
阿香听他这见外的语气真是好笑又无语,好像这女儿是自个跟别人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