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哭着进来。
求木莲拿钱出来救治陈二陈三。
“……我给你跪下了!”魏氏是真伤心啊。
两个亲儿子,竟然都断了腿!
大夫说,想治好,一人少说得花个三四十贯,两个人就得花用个七八十贯,后头还得调养身体呢。
没个一百贯根本就下不来。
房嬷嬷一把将她扯起来:“哎哟魏小娘,你是老官人的妾,也没犯啥大错,我们娘子可不好受你的礼!”
魏氏恨得咬牙切齿,杀千刀的贱婢,一句话,又是小娘又是妾,没犯大错,就是犯了小错呗!
但眼下她也只能伏低做小。
一百贯啊!
才抵挡了二十亩地,给两个儿子还了赌债。
眼下上哪儿弄一百贯去!
杜婆子也不肯先给定钱,不然她不要脸面的来求木氏这个贱人。
魏婆子跪不下去,继续哭求。
木莲面露惊讶:“怎么竟出了这样的事,小娘快坐下说。”
秦砺不声不响地去帮她出气,木莲心中熨帖不已,他不说不邀功,她也没问。
不曾想,这男人下手竟这般狠。
木莲不得不怀疑,若不是律法中‘杀人偿命’这四个字,他怕是要直接弄死这两人。
为着这两个废物玩意儿去承担‘杀人偿命’的风险实在是不值当。
魏氏哭得越是伤心,陈家兄弟的现状越是凄惨,木莲就越发的开怀。
魏氏可不知道罪魁祸首就是她求的人,坐下后哭着述说了陈二陈三的遭遇。
听得徐婆子和孙婆子都唏嘘不已。
木莲心说秦砺的手段实在是高明,把人断了腿,还叫人看不出是人为的。
男人的形象在木莲的心中愈发的高大起来。
这男人啥都好,能给人足足的安全感,唯独有一点,就是夜里太废手。
她不想学手动挡了。
“这大白日里怎么喝那么多的酒,他们没去做活上工?”曲嬷嬷疑惑地问。
魏氏尴尬道:“他们,他们正是为了寻差事才去请托人,跟人喝酒的。”
徐嬷嬷和孔嬷嬷对视一眼,真是放屁。
那两兄弟就没干过正事儿,成日里以巡检的兄弟自居,和一帮子小官衙内们混在一起作耍。
木莲叹道:“实在不瞒小娘,我如今手里也是一个子儿都没有,官人没给我银钱。”
“但官人那里怕也是拙荆见肘了,先是成婚摆酒,后又帮我赎买仆从,给爹娘兄弟置办流放路上要用的东西……
不如这样,我将昨日蓉娘送与我的珠钗给小娘,也算是我和官人的一片心意。”
一对儿珠钗才值当几个钱!!!!
魏小娘:好一个败家娘们儿!
好一个被败家娘们儿勾坏了的汉子!
她急眼了,脱口而出:“哪儿有进门的媳妇儿嫁妆没有一样,反倒是要夫家拿钱补贴岳家的道理!”
“再说你买的那些东西也太多了,现在拿去退了,也能退不少银钱。”
“那可是秦家的银钱,容不得你这般糟践!”
木莲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小娘,那可是我的亲爹娘,他们要流放我岂可不管!”
“他们也是官人的岳丈啊!”
“小娘的娘家若有事儿,难道公爹没给过银钱么?”
这徐婆子可就有说法了,她道:“给过的啊,我们邻里这么多年都是知道的!”
“魏小娘的娘家人,一年少说得上门来打两次秋风!”
孙婆子附和起来。
给魏氏气得想扑上去挠花她们的脸。
“可眼下,眼下事关二郎三郎的腿!”
“若不医治,还会有性命之危!”
“砺哥儿媳妇,他们可是砺哥儿的兄弟啊!”
“呸!”曲嬷嬷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屁的兄弟!”
“一个小娘带的拖油瓶,还敢跟巡检攀兄弟!”
“春香,把她扔出去!”
“好嘞!”春香‘吨吨吨’地跑来,像提溜小鸡仔儿一样提溜起魏氏,‘吨吨吨’跑到大门上把她扔了出去。
木莲连忙追上去。
曲嬷嬷和房嬷嬷跟上去拉住她,主仆几个就站在院儿门口,听到动静的邻居们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魏氏摔得浑身疼,她扯着嗓子嚎哭。
木莲要去搀扶她,被房嬷嬷和曲嬷嬷给拉住了。
“娘子莫去,免得被那些个没脸没皮的给讹上!”
“娘子你心善,岂知人家恨不得您的爹娘兄弟都死在流放路上呢!”
“各位邻里大家都来给评评理,这个贱妇,竟跑来我家,闹着要我家娘子把给自家亲爹娘兄弟置办的东西退了,把银钱拿去给她带来的两个拖油瓶看腿!”
“五六千里的流放路啊!”
“自古流放到崖州的,到地方的十能存八就不错了!”
“我们家巡检给岳丈置办路上的耗用难道不应该么?到底是岳丈一家的性命重要,还是一个妾的野种儿子的腿重要?”
曲嬷嬷骂完,就当众跪在木莲面前:“娘子啊,奴婢求您,您也想想您的亲爹娘吧,五六千里的路呢……”
“没了那些东西……他们可咋活着走到崖州啊!”
房嬷嬷也跪下了,春香不懂,但是两位嬷嬷跪下了,她也跟着跪下了。
徐婆子也跟着劝泪流满面的木莲:“巡检娘子,你心软容易被人哄骗,可千万莫上了小妾的当!”
孙婆子也道:“是啊,亲疏远近可要分清楚。”
“你的东西,不管是别人送的也好,还是咋的也好,那都是你的,没道理人前脚送你,后脚上门来哭一哭你就还回去。”
“说句不好听的,你自己还有个大窟窿没填满呢!”
这么一闹,搞得魏氏想示弱装可怜都不成了。
毕竟流放可比断腿惨多了!
众人都同情弱者,木莲这头先把弱者的位置给抢了,魏氏就只有干瞪眼。
这一天热闹得,天天都有大戏唱。
这条街的人也是有福,天天都能免费看戏,乐子多得很!
看戏看得十分满足的邻居们都纷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充当道德卫士,指着魏氏谴责她:“魏小娘,不是我们说你,你的那两个儿子,是谁家的种就去找谁去,咋滴也找不到巡检娘子!”
“就是,好不要脸!”
“她啊,就是欺负巡检娘子面浅性子弱,要换成我,上来就两个大二刮子,非叫她开不了这个口。”
魏氏被众人围着骂,扯着嗓子辩驳,可根本没人相信她的话。
给魏氏气得灵魂出窍,差点儿就魂飞魄散了。
“还不滚回来,一个没看住就你就出去丢人现眼!”陈老头出门一声呵斥,魏氏如丧家之犬般哭嚎着跑回家。
木莲谢过徐氏和孙氏,曲嬷嬷跟两人说,请她们下次来玩,两人也跟着其他邻里一起散了。
“徐翁原来在家啊,啥没看住,我看就是他纵着的。”
“可不是,要不然魏氏在隔壁一闹,他就能把人给喊走,哪里用得着等到现在……”
木莲听着大家伙儿的议论声,唇角轻轻勾起。
院儿门一关,神色就恢复平静,拿帕子把眼泪擦干净,当即给曲嬷嬷她们一人赏了一百文。
完美配合,当赏!
春香嘿嘿笑,她要去买烧鸡吃!
和西厢这边儿的欢快不同,东厢那边儿可就愁云惨淡。
魏氏没来要到钱,一对儿老东西都气得跟蛤蟆似的。
陈老头埋怨魏氏没用,啥事儿都办不好,魏氏也埋怨陈老头儿不帮她。
最终,陈老头道:“明日我再去抵挡十亩地,先把眼前的难处渡过了。
你既一心要让蓉娘去杨园外家享福,就多去跟曹媒婆走动,不要怕花钱,就允她一两百贯的谢媒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就不信她能舍得这财!”
魏氏闻言虽心疼,可她眼下更担忧儿子的腿。
“成,我一会儿就去找她去!”
“可那贱妇咋整?”
“蓉娘送去杨家,谁来哄那贱妇出去?”
陈老头虚眼,面色阴狠地道:“我自有主意。”
他这般说,魏氏便定心了。
晚间,秦砺又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洗漱好了把小娘子抱上床榻,就对她道:“有个好消息要与你说,你且想想该如何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