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便压了过来,天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苏蕴刚从绣坊取了新裁的春衫出来,抬头望了望天色,对身旁的燕儿道:“这天气变得真快,怕是要下雨了,咱们快些回府。”

    燕儿连忙应声:“夫人说的是,奴婢瞧着这乌云来得蹊跷,怕是要下大雨。”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突然从街角冲出来,直直拦在马车前。

    那身影来得突然,惊得马儿扬起前蹄,车夫慌忙勒紧缰绳。

    “姐姐!”那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几分凄厉,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苏蕴身子一晃,险些撞上车壁。

    她定睛一看,竟是宁安冉。

    今日的宁安冉穿了件半旧的胭脂色衫子,发髻松散,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脂粉未施,眼下还带着青黑,与往日那个光彩照人的世子妃判若两人。

    “宁小姐有事?”苏蕴声音冷淡,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指尖微微发白。

    宁安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马车前,竟不顾形象地抓住了她:“姐姐,求求你,让周将军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宁家吧!”

    苏蕴眉头微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装什么糊涂!”宁安冉声音陡然提高,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周重云现在正查办宁家,你敢说你不知道?”

    苏蕴心头一跳。

    周重云确实提过在查宁家相关,自己却不知已有了动作。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退:“宁小姐慎言。周将军公务在身,查办谁不查办谁,自有朝廷法度,与我何干?”

    宁安冉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好一个‘与我何干’!宁苏蕴,你如今攀了高枝,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苏蕴冷笑一声:“我如今姓苏,不姓宁。宁二小姐莫不是忘了,自去年腊月我与宁家断绝关系后就再无瓜葛了。”

    “你!”宁安冉气得浑身发抖。

    突然扑上来就要抓苏蕴的衣袖,“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夫人小心!”一直沉默戒备的女护卫青霜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两人之间,手已经按在了腰间佩剑上。

    宁安冉被这一挡,踉跄着后退两步,眼中的怨毒更甚:“苏蕴!你这个白眼狼!是不是你指使周重云来对付我们宁家的?”

    苏蕴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忽然觉得可笑至极:“若真如你所说,我现在还会站在这儿听你废话?宁安冉,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萧家世子妃的体面都不要了?”

    这句话像刀子般戳中了宁安冉的痛处。

    她脸色瞬间惨白难看,嘴唇颤抖着:“你...你...”

    萧家本就对她不满,若宁家再出事,她这个世子妃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贱人!都是你害的!”宁安冉彻底失了理智,张牙舞爪地又要扑上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宁安冉!住手!”

    宁鸿朗不知何时出现在街角,面色阴沉地大步走来,一把拽住了宁安冉的手腕。

    “鸿朗!”宁安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快让这个贱人——”

    “闭嘴!”宁鸿厉声呵斥,随即转向苏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强硬地拖着宁安冉离开了。

    苏蕴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她注意到宁鸿朗的衣袍下摆沾着泥水,靴子也磨损得厉害,显然连日奔波。

    “青霜,”苏蕴低声吩咐,“派人去宁府附近盯着,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是,夫人。”青霜领命而去。

    回府的路上,苏蕴心绪不宁。

    宁安冉虽然向来跋扈,但今日这般失态,定是宁家出了大事。

    可周重云为何从未与她提起?

    她想起这几日周重云总是深夜才归,心中不安更甚。

    马车刚驶入将军府,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

    苏蕴站在廊下站了许久,望着越来越密的雨帘,心头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夫人,”青霜撑着伞匆匆走来,压低声音道:“派去宁府的人回来了。”

    “怎么说?”苏蕴转身问道。

    “宁府大门紧闭,此前整整三个时辰无人出入。更奇怪的是...”

    青霜声音更低了,“连平日送菜的小贩都没能进去,门口多了几个生面孔的守卫。”

    苏蕴指尖一颤。

    宁家是京中大户,每日往来人员众多,这般闭门谢,绝非寻常。

    “继续盯着,有消息立刻回报。”苏蕴吩咐道。

    “是。”青霜领命而去。

    雨仍淅淅沥沥下着。

    苏蕴在房中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窗外。

    平日这个时辰,周重云早该回府了,今日却迟迟不见人影。

    “燕儿,”苏蕴终于按捺不住,“将军可有派人传话回来?”

    燕儿摇头:“没有。夫人可是饿了?要不要先用晚膳?”

    苏蕴摆摆手:“再等等。”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苏蕴心中的不安达到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突然站起身,随手抓了件披风就往外走。

    “夫人!”燕儿急忙跟上,“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去前院问问。”苏蕴说着,已经快步走出房门。

    苏蕴提着裙摆快步穿过回廊。

    夜风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却无心欣赏。

    转过一道月亮门,前院的灯火已隐约可见。

    就在这时,一阵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从围墙外传来。

    苏蕴脚步一顿。

    那声音极轻,却异常熟悉。

    是铠甲摩擦的声音。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围墙,借着月光从墙缝中向外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数十名身着玄甲的士兵无声地围在将军府四周,手中兵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而更远处,隐约可见更多黑影在街角徘徊。

    这些人不是玄甲军。

    玄甲军的铠甲上有特殊纹饰,而这些人的铠甲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标记。

    苏蕴的心跳如擂鼓,手心沁出冷汗。

    她悄悄退后几步,转身快步往回走。

    刚走出几步,忽然听见墙外传来低沉的说话声。

    “确定人在里面?”

    “回大人,探子亲眼看见她进去后就没再出来。”

    “好,继续守着,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