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重云见状,大掌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捏了捏:“别急,为夫先下去。”
他说着利落地翻身下马。
转身时,他单手托住苏蕴的腰,稳稳将她扶下马车。
“孙女婿见过老太爷。”
周重云上前一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
姿态之恭敬,与平日那个嚣张的玄甲将军判若两人。
苏老爷子捋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起来吧。”
周重云起身,回头冲亲兵们一挥手。
一台台朱漆礼箱鱼贯而入,红绸在风中飘扬,看得围观的街坊啧啧称奇。
“南海珊瑚树一对——”
“御赐云锦十匹——”
“百年老参六匣——”
管家高声唱礼,每报一样,人群就发出一阵惊叹。
周重云背着手站在一旁,面具下的唇角微勾。
这些礼单是他亲自拟的,既要体面,又要实用,绝不能让人挑出半点毛病。
苏蕴站在外公身侧,看着周重云这副模样,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这莽夫平日最不耐烦这些虚礼,今日却做得一丝不苟。
“表姐!”
突然,一道粉色身影从人群中冲出来,一把抱住了苏蕴。
苏菀菀仰着小脸,眼睛红红的:“你可算回来了!这两日我想死你了!”
苏蕴笑着捏了捏表妹的脸蛋:“才两日不见,至于吗?”
“至于!”苏菀菀嘟着嘴,拽着她的袖子不放,“你不在,连糖糕都不甜了!”
正说着,她忽然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抬头一看,周重云正眯着眼盯着她拽苏蕴袖子的手,眼神危险得像头护食的狼。
苏菀菀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松了手。
周重云立刻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揽住苏蕴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外头风大,夫人当心着凉。”
他面不改色地说着,手指却在她腰间轻轻一捏。
苏蕴耳根一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这醋坛子,连表妹的醋都吃?
正厅里。
众人寒暄过后,苏老爷子忽然敲了敲鸠杖。
“重云啊,随老夫去书房一趟。”
老人站起身,目光深沉,“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周重云神色一凛,立刻起身:“是。”
苏蕴疑惑地看向外公,又看看周重云。
两人神色都有些严肃,不似平常。
“外公......”她轻声唤道。
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背:“无妨,就是说说话。”
周重云冲她安抚地笑了笑,跟着老爷子往书房走去。
转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腰背挺直如松,步伐沉稳有力,那股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伐之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苏蕴望着他的背影,心头微动。
她的夫君,在人前是威风凛凛的将军,在她面前是黏人的大狗,而在办正事时,又是这般可靠的模样。
“表姐别担心。”
苏菀菀凑过来,挽住她的手臂,“外公肯定是要叮嘱姐夫好好待你。”
苏蕴笑着摇头,由着表妹拉自己去后院。
心里却隐约觉得,外公要和周重云谈的,恐怕没那么简单。
书房内,檀香袅袅。
苏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如炬地盯着周重云:“坐。”
周重云端正地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老爷子开门见山。
周重云沉吟片刻:“是为了宁家的事?”
老爷子眼中精光一闪:“聪明。”
他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密函,递给周重云。
“当年文佩的死,我一直怀疑与宁明诚有关,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周重云展开密函,眉头渐渐皱起。
这是十三年前主治御医记录苏文佩病况的私人手记。
上面清楚地写着,苏文佩临终前的症状,与某种慢性毒药极为相似。
“这些年我一直在查。”
老爷子声音沙哑,“直到前几日,你告诉我宁家与宸妃娘娘早产一事有关......”
周重云合上密函,目光坚定:“老太爷放心,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不仅要查。”老爷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要宁家血债血偿!”
周重云反握住老人颤抖的手,一字一顿:“我答应您。”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半晌,老爷子长叹一声,松开手:“文佩若知道蕴儿嫁了你这样的夫君,也该安心了。”
周重云喉结滚动,没有接话。
他知道,对老爷子来说,这已是最大的认可。
“去吧。”老爷子摆摆手,“别让蕴儿等急了。”
周重云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
转身时又恢复了那副痞里痞气的模样,仿佛方才的严肃从未存在过。
后院梅林中。
苏蕴正被苏菀菀缠着说婚后的趣事。
“表姐,将军对你好不好?”苏菀菀眨着大眼睛,一脸好奇。
苏蕴脸颊微热,想起某人抱着她赖床不起的模样,抿唇笑道:“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
苏菀菀不依不饶,“感觉他一直都可凶了......”
“谁说我吓人?”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苏菀菀吓得一哆嗦。
转头就见周重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们身后,玄铁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