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苦笑。

    周重云确实行事张扬,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名声在外,朝中树敌也不少。

    可她比谁都清楚,那个在雪夜里翻窗来看她的男人,有着怎样柔软的心肠。

    “其实...”苏菀菀小声道,“外祖父早些就说过不想阿蕴姐姐嫁人,还说要招上门女婿呢。”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苏蕴刚要说话,突然喉间一紧。

    她不动声色地取出绣帕掩唇,却还是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蕴儿?”程姚媛笑着递过茶盏,“莫不是被我家新制的桂花糕噎着了?”

    她促狭地眨眨眼,“还是说...想到某人就心口发紧?”

    苏蕴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刚要开口,又是一阵反胃袭来。

    这次来得又急又猛,呛得她眼角泛红。

    程姚媛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她缓缓放下茶盏,声音不自觉地压低:“等等...你这模样...”她瞪大眼睛,“怎么像极了我大嫂有孕时的样子?”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天呐!”苏菀菀手里的杏仁酥“啪嗒”掉在裙摆上。

    她猛地站起身,“我、我去找大夫!”

    “别!”程姚媛一把捂住她的嘴,警惕地看了眼窗外,“此事绝不能走漏风声。”

    苏蕴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敲击案几:“姚媛,让你家最机灵的小厮去将军府递个信。”

    程姚媛定了定神,唤来心腹丫鬟,低声吩咐几句。

    丫鬟领命匆匆离去。

    -

    不到一个时辰,院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蕴从窗缝望去,只见周重云一身玄色劲装翻身下马,披风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大步流星朝暖阁走来。

    “怎么回事?”他推门而入,声音低沉,目光紧紧锁住苏蕴苍白的脸。

    程姚媛简单说明了情况,周重云脸色越发凝重。

    他二话不说,转身对门外亲兵吩咐几句。

    不多时,一位中年女大夫匆匆赶来。

    检查过程中,苏蕴浑浑噩噩,只记得周重云一直站在门外,背影僵硬如铁。

    “将军。”女大夫出来后低声道,“苏小姐只是忧思过度,脾胃虚寒,并非...”

    周重云肩膀微不可察地一松,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可有大碍?”

    女大夫摇头:“只需静养几日,服些温补的汤药便可。不过苏小姐脉象弦细,确是思虑过重所致。”

    周重云下颌线条绷紧,点了点头:“有劳了。”

    待女大夫退下,他推门而入。

    苏蕴刚要开口,就被他大步上前一把搂进怀里。

    程姚媛和苏菀菀对视一眼,识趣地退出了暖阁。

    “吓死我了。”他声音沙哑,铁甲硌得她生疼却不愿松手,“还以为......”

    苏蕴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却忍不住弯了嘴角:“以为我真有了?”

    她故意戳他胸口,“方才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周重云松开些距离,粗粝的拇指抚过她眼下青影:“这几日没睡好?”

    苏蕴垂眸,长睫在脸上投下阴影:“外祖父生气,我...”

    话未说完,周重云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三两步走到床榻边坐下,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

    他单手解了护腕扔在一旁,大掌抚上她平坦的小腹:“幸好不是。”

    苏蕴拍开他的手:“你很不乐意?”

    “乐意,但不是现在。”

    周重云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间显出一丝罕见的紧张,“我一直服用避子汤,那药性猛烈,怕对孩子不利,更怕伤了你。”

    苏蕴怔住了,长睫轻颤:“你...喝避子汤?”

    周重云耳根微红,偏过头粗声粗气道:“不然呢?你身子弱,我哪敢让你喝那些伤身的药?”

    他转回来时,眼中盛满心疼,“若有个闪失,我......”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

    窗外暮色渐沉。

    炭火映得他眉骨那道疤格外深刻:“傻姑娘,我要给你的是明媒正娶,不是私相授受的孩子。你刚经历那么多事,我本想等你养好了再......”

    苏蕴心头一热,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突然伸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重云,我没事的。”

    话音未落,周重云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埋首在她颈间,灼热的呼吸烫得她肌肤发麻,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蕴儿,我不能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