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寝殿。
宸妃凤眸含煞,金丝护甲在案几上刮出刺耳声响。
“查!给本宫彻查!”她厉声喝令,鬓边金凤步摇剧烈晃动,“这畜生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在本宫跟前发狂?”
满殿宫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敢抬头。
太医正战战兢兢给宁舒蕴把脉,忽被宸妃一把推开:“蕴儿若有个好歹,你们统统提头来见!”
“姨母...”宁舒蕴轻扯宸妃衣袖,声音还带着惊吓后的轻颤,“我没事,真的。”
她雪白的面颊上还沾着虎血,像落在宣纸上的朱砂,刺得宸妃心头一揪。
“傻孩子...”宸妃红着眼眶将人搂紧,却在触及她单薄肩背时惊觉。
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原先合体的袄裙如今空荡荡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阿蕴!”程姚媛提着裙摆冲进来,发间银铃乱响。
她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苏菀菀,小丫头眼眶通红,显然是一路哭过来的。
两人一左一右围住宁舒蕴,六只手同时摸上她周身,活像在检查什么易碎品。
“有没有伤着?”
“那畜生碰到你哪了?”
“太医怎么说?”
宁舒蕴被问得哭笑不得,刚要开口,忽听程姚媛倒抽一口凉气:“你手腕怎么青了?”
众人这才发现,她纤细的腕子上赫然印着五道指痕。
正是方才玄甲将军扶她时留下的。
“那人手劲也忒大了!”苏菀菀心疼地直跺脚,“表姐这般娇弱,他当是拎麻袋呢?”
宁舒蕴下意识抚上腕间红痕,眼前又浮现那双隐在玄铁面具后的眼睛。
漆黑深邃,像口望不见底的古井。
“那位将军…”她状似无意地开口,“是什么来历?”
暖阁内倏地一静。
程姚媛与苏菀菀对视一眼,还是程姚媛先打破沉默:“玄甲将军啊...周大川,这位可是个活阎王。”
“北疆蛮子听见他名号能止小儿夜啼。”苏菀菀缩了缩脖子,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听说他刚去边关那年,单枪匹马挑了突厥三个营帐……”
程姚媛接过话茬:“我还听说过更吓人的,他带着三千轻骑直捣漠北王庭,把人家祖传的金狼头都给劈了!”
“可不是嘛!”苏菀菀眼睛瞪得溜圆,“我哥说朝堂上参他的折子能堆满御书房——都说他嗜杀成性,连投降的俘虏都...”
程姚媛也震惊的瞪大双眼:“真的假的啊?这么凶残?”
宁舒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那…那他...一直在边关?”
“自然!”程姚媛斩钉截铁,“玄甲军常年驻守北疆,他作为主帅从未离开过。这次是太后特意下旨召他回京贺寿...”
苏菀菀突然“咦”了一声:“表姐怎么突然对这位将军感兴趣?”
宁舒蕴垂眸,茶汤映出她微微恍惚的神情:“你们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么?”
暖阁内霎时落针可闻。
程姚媛和苏菀菀两人默契的交换了视线。
她们都听出来宁舒蕴话里的意思。
程姚媛无奈叹了声气。
柔声道:“玄甲将军何等身份?怎么可能...”她突然噤声。
她未说完的话大家都懂。
威震边关的统帅,怎会委身做个身份低贱的马夫呢?
程姚媛也希望周重云没事,这样好友也不会这般伤心难过,可这样的假设太过荒唐。
宁舒蕴静静望着她们。
是啊,怎么可能呢?
可那熟悉的松木气息,那扶她时的小动作...
“我随口一说。”她轻笑着揭过话题,指尖却深深掐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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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西北角。
周重云一拳砸在树干上,古柏剧烈晃动,发出清脆的咔嚓声,枯枝混着水珠簌簌落下。
“操!”
眼前不断闪现宁舒蕴含泪的眼睛。
她瘦了那么多,下巴尖得能戳人,连腕子都细了一圈。方才扶她时,他险些不敢用力,生怕一碰就碎。
最让他发狂的是。
她哭了。
在他记忆里,他的大小姐宁舒蕴永远是骄傲的。
就算被他按在柴草堆里欺负得狠了,也只会红着眼眶骂他“混账”。
可方才她望着他的眼神,周重云只觉心如刀绞。
“老大!”树丛后钻出个年轻侍卫,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一个趔趄,“您、您这是...”
周重云喘着粗气转身,眼底翻涌的暴戾吓得侍卫连退三步。
玄甲缝隙间隐约可见绷带,方才击杀猛虎时崩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属下就是...”侍卫咽了咽口水,“军医说您伤口……”
“劳资没事!”周重云粗暴地打断,胸膛剧烈起伏,“这个踏马算个屁!”
侍卫突然福至心灵:“老大是气那暗中作祟的杂种?”
周重云咧开嘴,笑意森冷:“可不是么。”
他声音淬了毒似的,“等劳资揪出那帮狗杂碎…”
剩余的话湮没在齿间,但侍卫分明看见主帅眼底闪过嗜血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