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挽起裤管在河水里抓鱼。
但鱼是抓不到的。
水倒是溅了一身。
好在今天天气好，出了大太阳，在这座南方城市，三月份也预备回暖。
胡闹了一会儿，一个男同学追着一条小鱼跑到浅滩的石头堆去。
他朝着小鱼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正准备往回追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远处的异常。
“快看！那块石头后面好像有东西！”
他回头喊了一声，然后朝着那灰黑色的岩石慢慢靠近。
随着靠近，一股奇怪的味道争先恐后地挤进鼻子来里，冲击力极强。
男同学捂住鼻子，嫌恶地干呕了一声，“什么味儿啊？死老鼠？”
等他看清楚灰黑色岩石那自己瞧见的东西时，登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水流冲刷着石头堆，将岩石的表面冲刷得光滑，一只苍白的脚在石头的后方若隐若现。
男同学僵硬着往旁边挪了两步，瞬间就将石头后的景象一览无遗。
一具尸体身子被几块石头压着，双腿随着水流的冲刷而微微在石头表面来回碰撞。
尸体的脸部皮肤被泡烂，眼皮已经腐烂脱落，灰白的眼球突出眼眶，青紫色的尸斑爬满了脖颈，顺着衣领往下蔓延。
男同学发出一声惊叫，踉跄着后退时被河床下的石头绊倒，扑通一下栽进水里。
好在河水也就小腿深浅，他跌坐在那儿，也呛不了水。
后头还在抓鱼和玩闹的同学听见动静，朝着他看过去，然后无情地大笑。
那些笑的人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这样的笑声中，男同学回过神来，他想到河水都是先冲刷了尸体，然后顺势而下。
他又想到自己刚才见河水清澈，还浅尝了一口。
他感觉胃里的酸水直冲喉咙，爬起来，像是被鬼撵了似的踉踉跄跄跑到滩边。
随后，他在众人奇怪的眼神注视下，指着那灰黑色的岩石，大喊：“死、死人了！”
一句话响起来，有人第一时间怀疑是恶作剧。
可看着男同学脸上的惊恐和苍白不像是作假，甚至他们都还没开口，男同学就在岸边开始干呕，他们一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有胆子大的拉着伙伴慢慢朝着那块黑灰色的岩石靠近。
而李鑫一下抓住了薛海洲的手，疯狂的颤抖。
薛海洲自己的手也不自觉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死人了。
发现尸体了。
薛海洲尽力安抚自己，尸体未必就是陈启华。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同一座山出现死了两个人，这有可能吗？
陈佳遇也站在两人的身边，只是没有抓着薛海洲的手。
他表情里的惊恐和不安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夸张，也不会在薛海洲他们看过来时觉得浅显虚假。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陈佳遇还能想到乔夏和方懋之前说他不该学编导，而是该学演技，这变脸的技能简直就是一绝。
眼看着胆子大的几个男同学朝着灰黑色岩石靠近，薛海洲也站不住了，甩开李鑫的手，也屏着呼吸过去。
尸体的腹部被石头压着，看不出状态，但眼耳口鼻都有密密麻麻的蛆虫蠕动爬出。
耳边惊呼声和干呕声响起，薛海洲看着大半截身子躺在水里的尸体，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尸体身上的衣服，他再熟悉不过，毕竟七天前埋进深坑时，陈启华就是这样穿的，薛海洲绝对不会认错。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来，远处的人听到音乐的动静，纷纷赶来。
一群男生女生跑过来，班主任瞧见呆在原地的一个个学生，顿时暗道不好，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当她顺着学生抬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时，震骇让她险些在湿润的石头上滑倒。
“都别靠近！”班主任反应过来，连忙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但她开口得太晚了，那些好奇的学生都凑了过来，也朝着那尸体看了过去。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不是惊叫的，就是脸色煞白干呕的。
亲眼看到尸体，而且是这种高度腐烂，爬满了密密麻麻蛆虫的尸体，对于一群年轻人来说，冲击力极其强烈。
薛海洲感觉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
李鑫和陈佳遇站在他的身后，也都惴惴不安。
七天前，他们费尽心思把人埋在半山腰的树林里，还做了许多精细的伪装。
可现在，尸体不仅出现在了山脚的野炊露营地旁，还被人特意用石头固定在浅滩上，防止尸体被水流冲走。
“报警！”班主任见状，立马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李鑫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几乎是下意识心虚大喊：“不能报警！”
李鑫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不仅让四周人回了神，也让薛海洲震惊到了。
李鑫是疯了吗！！
薛海洲的指甲掐进掌心，死咬着牙。
明明阳光明媚，落在身上该是暖洋洋的，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浑身冰冷。
冰冷的河水轻轻拍打着尸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声。
所有人看着李鑫。
班长讷讷问：“发现了尸体，为什么不能报警？”
被众多视线关注着，李鑫顿时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疯狂思考着为自己解围，最后，僵硬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先打120，万一还、还能救呢……”
众人：“？？？”
还处在惊恐恶心反胃状态的众人，都因为李鑫的这一句话而沉默了。
是不是傻啊！
人都成这样了，没有被河水泡着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全是蛆虫！
这时候打120急救还有什么用？
不过，也正是李鑫的这一套智障发言，让四周人原本的疑惑平复。
可想而知，人一定是吓坏了，不然也不会这样说胡话。
这边，班主任已经快速把地址告知接线员，才挂了电话。
“老师，警察什么时候来？”
“老师，我不太舒服，想吐……”
学生此起彼伏的声音，几乎要盖过水流声。
班主任其实也不舒服，但她还是组织所有学生先回到露营点，等待警察的到来。
方懋走在后面，和不远处的陈佳遇目光交汇。
她默默做了个手语，陈佳遇清浅一笑，然后收回视线，跟在薛海洲和李鑫身边，一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