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

    反锁的厕所门内传来短视频的声响,和窸窸窣窣抽纸巾的声音。

    厕所门忽然急促地响起,向哲以为外面又是来催他的陈启华,有些不耐烦又口齿不清地说道:“能不能别催了,马上出来了!不就是上个厕所吗,我就不信凶手……”

    然而,他穿裤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只见一只手从厕所门的缝隙里缓缓伸进来,同时伸进来的,还有一台手机。

    手机此时此刻正在进行录像拍摄。

    向哲一下吓清醒了,他骂了一句,下意识就往那只手上踩去。

    奇怪的是,这种手的主人吃痛闷哼了一声,却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

    向哲没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都遇上偷拍的了。

    他把反锁的门锁扭开,又想到那人在外头,手又被自己踩着,门没推开。

    于是,他踩着那只手蹲下。

    然而一蹲下,他就对上了一张戴着口罩的脸。

    可光从她的眼睛看,也看得出她的笑容诡异。

    而同时另一只手伸进来的,是一瓶古怪的无色透明液体。

    像水,但在向哲惊吓的时候,瓶子里的液体下迅速减少,而鼻息之间多了一股奇怪独特的味道。①

    可还没等他反应,他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视力逐渐模糊,就像是在瞬间喝了过量的酒,逐渐陷入昏迷。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心想:完了。

    趴在地上的中年女人把疼痛感已经不那么强烈的手臂收回。

    把瓶子小心翼翼收好,中年女人舒了口气。

    好在刚才向哲把门锁的反锁扣打开了,否则她还得费点功夫。

    戴着手套的手打开门,她看到躺在地上的向哲。

    该说不说,这家酒吧的厕所装修得很漂亮,她把男厕大门的锁反锁了,暂时不会有人进来。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向哲,用像母亲的口吻问他:“被录视频的时候很惊恐慌乱吧,那之前又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轻柔的,温和的。

    可她拿出解剖刀的动作,一点儿都不温和。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薛海洲撑起浑噩的身体,拍了拍陈启华的手,“几、几点了?”

    “嗯?九十四点三、三十二分。”陈启华胡乱摸了一把自己的手机,模糊不清的视线过了好半晌才聚焦,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什么九十四点,你是不是喝傻了?”醉得傻笑的李鑫还在嘲笑陈启华。

    迟钝中的陈启华也不恼,在反应了很久之后,才把拿反的手机倒转过来,“哦,是二十三点四十九分。”

    “他去了快一个小时?!”薛海洲猛然清醒了。

    而旁边还没有任何反应,醉得脑袋发晕的人也被他几巴掌扇得懵了。

    “去厕所看看,别是向哲出什么事了!”薛海洲强行把旁边的人拽起来,至于早就彻底醉倒了的陈佳遇,他实在没力气再拽拉起来。

    陈启华和李鑫被薛海洲强拉硬拽给弄了起来。

    喝醉酒的人身体会格外沉,能把两人弄起来,也算是薛海洲力气大了。

    搀扶着到男厕所,就见一群人围着男厕不知道到在干什么。

    薛海洲被身边两人弄烦,又有些恐惧堵塞的男厕,干脆又啪啪两巴掌扇过去。

    这次扇得狠,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陈启华和李鑫算是彻底被扇醒了。

    “靠!谁打我!不要命了是吧!”

    “有病吧,打一次还不够?!”

    两人接连捂着脸颊开骂,虽然还是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清醒了许多。

    薛海洲骂了一声,语速极快地说道:“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向哲还没回来!现在一群人围在男厕所也不知道在干嘛!”

    听到薛海洲拔高的话,前面有个好心的男生解释道:“男厕所门不知道为啥反锁了,现在等人找钥匙来开门呢。”

    而陈启华和李鑫也反应过来,摸了下手机没摸到,幸好李鑫有手表。

    “我靠,怎么快一个小时了!”两人同时震惊。

    然后,三人从排队的人中挤到前面去。

    “插什么队,排队!”

    “我们的朋友好像被困在厕所里的!”薛海洲着急说道。

    “来了来了,这钥匙明明就挂在这门口的,也不知道为啥找不见了,幸好还有一条备用钥匙!”酒吧的服务员看着也有些着急,连忙一边道歉,一边过来开门。

    薛海洲看着厕所门被服务员推开,预料之中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到来,他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他想多了。

    没出事就行。

    陈启华和李鑫虽然被薛海洲扇了几巴掌,心里还郁闷着,但好在向哲没出事,他们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三人并排着解决生理问题。

    “这向哲跑哪儿去了!”

    “该不会又去泡妞了吧!”

    “我真服了,现在是什么时期,还搁那玩!”陈启华语气都有些不耐烦,“真是为了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言传身教嘛,他爸这样,他从小到大都学着这样,能有什么办法。”薛海洲没看到预想的场景,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行了,我给他打个电话,看看这小子在哪儿,确认他安全就行了。”

    薛海洲觉得自己现在都不像是朋友们中无形的老大了,反倒像是操碎了心的老母亲老父亲。

    揉了揉太阳穴,薛海洲听到有人念叨厕所隔间其中一道门打不开,但也没多想,立即拨打向哲的电话。

    “我不管了,等向哲回来,这几巴掌都得还回去!担心他不说,我还平白挨了几巴掌,真是无妄之灾。”李鑫看见薛海洲打电话,就跟陈启华念叨着。

    陈启华摸了摸自己发疼发烫的脸,“你以为我不疼呢?”

    “行了,都别——”

    薛海洲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熟悉的手机铃声就在厕所内响起。

    铃声缓进,逐渐变得清晰可闻,歌词密集的外语歌在平时只觉得欢快,可在此时却像是撒旦的圆舞曲。

    三人齐刷刷看向了刚才被人吐槽说门推不开的厕所隔间。

    一股寒意缓缓从脚底窜起,他们喉间生涩,一时之间无法说出任何字句。

    -

    ①哥罗芳:三氯甲烷,港剧最常用的“蒙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