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希接过手柄，冰凉的塑料触感传来。
叶桉拿起最后一个手柄，在游戏机菜单里选了一个看起来画面明亮、节奏舒缓的合作类小游戏。
轻松的电子音乐从电视音响里流淌出来，画面上是两个色彩鲜艳的小人，站在一个卡通风格的场景里。
“这个简单，控制方向，跳跃。”
叶桉操作着自己的角色，在屏幕上跳了一下。
夏未希学着她的样子，也按动按钮。
她的小人笨拙地撞到了墙上。
“哎呀。”
她下意识叫了一声。
叶桉的角色走过来，碰了碰她的小人。
两人控制着角色，开始在游戏世界里探索，需要互相配合才能通过一些简单的障碍，游戏音效不时响起。
夏未希渐渐投入进去一点，至少，这比刚才死气沉沉的氛围要好。
她偶尔会分神去看许知意，许知意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腿边的游戏手柄被她忽略，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游戏进行到需要第三个玩家加入才能开启的机关。
叶桉停下操作，她看向许知意。
“知意，按一下这个圆形的按钮。”
叶桉指着许知意腿边那个手柄上的一个按键，没有回应。
夏未希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还是不行，叶桉没有放弃，她伸出手，非常缓慢地，拿起许知意的一只手，将她的食指，轻轻搭在那个圆形按钮上。
许知意的手指冰凉，没有任何主动的力道。
“按下去。”
叶桉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
许知意的食指，微微动了一下，极其细微的动作，像是无意识的肌肉颤抖，但按钮，确实被按下了。
滴的一声轻响，屏幕上，代表第三个玩家的、颜色不同的一个小人，凭空出现。
夏未希睁大了眼睛，她看向许知意。
许知意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她的视线，好像落在了电视屏幕上。
虽然那眼神依旧空洞，缺乏焦点。
“你看，它出来了。”
叶桉继续引导。
“用这个摇杆，可以控制它左右走。”
叶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许知意手柄上的左摇杆，几秒钟的停滞。
许知意的拇指，搭在了摇杆上，然后，极其缓慢地，她推动了摇杆。
屏幕上，那个新出现的小人，笨拙地向左平移了几步。
撞在了场景边缘，夏未希捂住了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叶桉和夏未希继续操作自己的角色，她们刻意放慢了节奏，围绕在第三个小人旁边。
“知意，这边，跟我们来。”
叶桉的声音始终保持平稳，许知意的手指，再次动了，她控制着小人，歪歪扭扭地，跟着叶桉和夏未希的角色移动。
她的动作很僵硬，也很迟钝，经常撞墙，或者掉进简单的坑里。
但她在动，她在玩。
夏未希的心跳有些快，她和叶桉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中都有着小心翼翼的惊喜。
厅里，只有电视里传出的轻松游戏音乐，和手柄按键的咔哒声。
许知意的身体，似乎没有那么紧绷了。
她靠着沙发背的姿势，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她的视线，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屏幕上。
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那种彻底的、与世隔绝的漠然感，好像淡去了一层。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打破了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平衡，声音来自茶几旁边的矮柜，是许知意的工作手机。
铃声响个不停，屏幕亮着
许知意握着游戏手柄的手指，猛地一僵，她缓缓转过头，看向那只不断作响的手机。
空茫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缝隙里透出的，不是生机，而是某种更深沉复杂的情绪。
抗拒，烦躁，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恐慌。
夏未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叶桉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手柄，她没有立刻去接电话，而是先看向许知意。
许知意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收回了放在游戏手柄摇杆上的拇指，铃声还在持续。
叶桉站起身，拿起那只手机。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苏洛坐在病床上，视线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她的脸色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娃娃。
病房门被推开，陈景尧和李成屹走了进来。
他们脸上带着倦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洛洛。”陈景尧先开了口。
李成屹走到床边，拉开椅子坐下。
“那个姓关的，我们帮你出气了。”陈景尧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松。
李成屹接话：“下手没太重，就是让他长点记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描述着怎么教训了关棋。
语气里混杂着怒意，也带着点邀功似的安慰。
苏洛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某处虚空。
仿佛他们谈论的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陈景尧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李成屹看着苏洛空洞的侧脸，心头一紧。
“洛洛，听见我们说话没？”他问。
苏洛缓缓转过头。
她的动作迟缓得像生了锈的机器。
视线扫过他们两人，没有焦点。
“我想回家。”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固执。
陈景尧皱起眉：“医生说你还需要观察。”
“这里闷。”苏洛说。
“回家也一样要休息。”李成屹试图劝说。
“不一样。”苏洛重复，“我想回家。”
她的坚持让两个大男人有些无奈。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妥协。
苏洛现在的状态，强留她在医院，或许更糟。
“好，我们办手续。”陈景尧最终松口。
李成屹起身去办理出院手续。
陈景尧留在病房陪着苏洛。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苏洛重新望向窗外，姿势没有变过。
办理出院的过程不算顺利。
刚走出住院部大楼，几个敏锐的镜头就对了过来。
“是苏洛！”有人低喊。
闪光灯开始闪烁。
陈景尧反应极快，立刻脱下外套，罩在苏洛头上，将她护在怀里。
李成屹挡在前面，隔开试图靠近的记者。
“让开！”他的声音带着怒火。
记者们不肯放弃，话筒几乎要戳到他脸上。
“苏洛小姐，请问你住院是因为关棋吗？”
“听说你被……”
李成屹一把推开最前面的话筒。
“滚！”
场面有些混乱。
陈景尧护着苏洛，快速穿过人群，将她塞进早已等候的车里。
李成屹随后上车，砰地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
陈景尧拿下盖在苏洛头上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