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并未否认她的想法：“在上古时期，有一种说法，人类是神明的外形，妖族是神明的内在。人类受天道偏爱，妖族更亲近自然。
那么，倘若将内在与外形融合，是不是就能创造出完整的神明呢？当然不能。
强行制造出的半妖，虽然寿命比人类长，但体质却远远不及妖族，甚至每天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直至在痛苦中死去。”
“这样看来，这也称不上完美的长生啊。”她稍作停顿，接着说道：“您刚才说在假西王母和周穆王之前有人成功了。”
既然说是成功，应该不是指这种痛苦的“长生”吧。
“没错，他们找到了比妖族更好的选择。”老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有些不忍道出真相，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们，选择了渎神。”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神明献祭自身拯救了世界，世界也不忍看着自己钟爱的孩子就此消逝，为祂们留下了一线生机。
大部分神明的身躯和神魂都已化为虚无，但仍有个别神明留下了残躯。或许历经几千几万年，他们能够在残躯上重生。
然而，这一切都被人类无情地破坏了。
他们中的修士，找到了神明的残躯，并将其用于实验。
“有了神的残躯作为实验品，人类确实实现了长生。可是神明受大道偏爱，渎神者是会受到诅咒的，所以他们造就出了一批邪神，而我更愿意称它们为怪物——一群空有神的法力，却毫无神性的怪物。
它们不仅毫无慈悲之心，反而极其邪恶，以吸食欲望来壮大自身。人类供养的欲望越多，它们就愈发强大，到最后完全丧失理智，不像神，更像是所谓的魔。
人类的疯狂行径终究引来了反噬，曾经庞大的人口数量在这场灾难中急剧减少。而且，遭殃的不仅仅是人类，那些丧失理智却拥有强大力量的怪物，给整个世界带来了灭顶之灾。
妖族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于是与幸存的人类摒弃前嫌，携手联合，共同努力唤醒天道，最终将这些怪物镇压封印起来。
当然，实际情况远没有老祖描述得那般轻松简单。在镇压怪物的艰难过程中，无数妖族和人类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并且，自量劫之后，天道便一直残缺不全，若要唤醒它，必须寻找符合特定条件的气运之子进行献祭。
说到这儿，胡小非突然接过话茬：“我们张家，就是负责看守封印的。”
“啊？”
没想到这里面还牵扯到阿爹家族的事。照这么说，张家的存在比假西王母和周穆王的时代还要久远。
如果从几千年前起，张家就一直承担着看守封印的重任，且从未断代，胡飞飞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所以你们把我叫回来，是轮到我这一代去看守封印了吗？”
虽说她不姓张，但身体里确实流淌着张家的血脉，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胡小唯苦笑着摇摇头，要是事情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其实，在天道降下封印之前，妖族和人类是可以结合繁衍后代的。然而，为了杜绝像半妖、邪神这类存在再次出现，天道直接颁布禁令，从此妖族和人类便有了生殖隔离。
可是飞飞，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和你阿爹生下你吗？”
胡飞飞有些迟疑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出现了bug吗？”
她这想法真是天真得可爱，这世上还没有哪种生灵能够钻天道的空子。
“当然不是。”胡小唯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飞飞小时候老是追问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当时随口一说，没想到飞飞居然信了这么多年。
“我能和你阿爹生下你，是因为张家拥有神的血脉，所以你并非普通的半妖，而是神、妖、人三族混血。”
“这设定听起来也太像玛丽苏小说了，”胡飞飞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还真他爹的成了天选之女了。”
“不许说脏话。”胡小唯轻轻敲了一下她的狐狸脑袋。
胡飞飞“哎呦”一声，委屈地问道：“那张家的神血又是从何而来呢？难道是神的后裔？”
总感觉神明不像是那种会留下子嗣的存在。
胡小非深吸一口气，张家的起源其实远没有那么神圣，甚至可以说是邪恶而卑劣的。
因为张家古楼的浮雕所记载的并非虚构，犼为本该是麒麟的祖先，可浮雕里的张家人却在狩猎犼，因为他们所流淌的麒麟血，是掠夺来的。
所谓的麒麟血其实就是神血，浮雕里犼代表的是神明，他们张家就是是渎神的恶人。
“张家的祖先是曾经的邪神之一。”
这个真相只有历代张家族长知晓，为了维系张家的延续，其他族人都不清楚麒麟血的真实来历，反而将其奉为圣物。
“什么！”刚得知自己身上有神的血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被告知这血脉竟是邪恶的，这算什么先扬后抑的剧情啊？
如果可以，胡小非实在不愿在女儿面前揭露自己家族如此不堪的一面，但她身上同样流淌着张家的血，有权利知道所有的真相。
胡小唯握住他的手，劝慰道：“小官，还是我来替你说吧。”
她明白，对于一个父亲而言，亲口告诉自己的孩子，他传下的血脉是邪恶的，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更何况这份血脉还可能给孩子带来灾祸。
“当年，所有邪神都被天道镇压在长白山的青铜门内，然而，其中有一两个并未完全丧失理智。它们心有不甘，不愿被永远封印、失去自由，于是与天道做了一笔交易。
天道放过这一两个邪神，但它们必须被废去大部分神血，以维持理智，并承诺其子孙后代将永远看守青铜门。”
张家的祖先虽然走出了封印，却从此被困在青铜门附近，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失去自由，还连累后代子孙也被束缚其中。
张家的人因剩下的小部分神血而长寿，可这不过是天道为驱使他们充当工具人所增加的筹码罢了。
毕竟，一个能活几百年的人肯定比只能活几十年的人更能长久地承担守门工作，这样天道也就无需频繁更换守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