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夜色不早,雪却越下越大。

    眼见着地上堆起白霜,姜芜干脆懒得再回秋妄阁,反正明日还要给他们测灵根,还不如住下来。

    哪知才刚进房,小圆就匆匆跑来,探出脑袋:“堂主姐姐,外面有人找你。”

    这个点?

    谁会找她?

    姜芜疑惑地朝大门外走去。

    只见外头站着阿钿和何辰两个弟子。

    两人就这么直愣愣站在雪中,背脊挺拔。

    瞧见她,两人皆是兴奋上前:“六师姐!夜色不早了,该回去啦?”

    姜芜一愣:“秋妄阁有门禁?”

    “没有。”

    “没有那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来接您呀!”

    何辰一拱手,“四长老说了,下雪天您一个小女孩,走夜路不安全,还孤单,特地让我们来接您!”

    姜芜:“?”

    四长老果然是疯了吧。

    面前这两人看起来也疯了。

    上次见面,他们还吵着闹着要砍死自己来着。

    而且......

    不安全?

    这两人,她一个术法就能全给炸飞了。

    有阴谋。

    这修真界全是精神分裂。

    她将手背到身后,板着小脸道:“你们回去吧,我还有事,今晚不回宗门。”

    两人顿时流露出失望神色。

    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拱拱手:“是,六师姐,那您注意安全。”

    等两人走后,姜芜松口气,正要回房间休息。

    下了雪,房间里烧了炉子,暖融融的,格外温馨。

    若再配一杯热茶,定然更惬意。

    谁知刚踏入主院,小圆又顶着鹅毛大雪匆匆跑过来:“堂主姐姐!又有人来找你啦!”

    姜芜:“......”

    这一晚上没完了是吧。

    她不高兴地皱起小脸,回到房中添了件大氅,才不情不愿朝外走去,边走边问:“这次又是谁?”

    “也是个背着剑的哥哥。”

    小圆目露向往,“看起来很帅,跟刚刚的哥哥姐姐一样帅。”

    应该是哪个师兄!

    姜芜那么点不高兴立刻烟消云散,她快几步朝外跑去,身上金铃发出清脆声响:“师兄,你来我房中喝热茶......”

    声音在看到对方的时候戛然而止。

    纷纷扬扬的鹅毛雪模糊了少年轮廓,沈赐一身黑袍站在门边。

    听到“师兄”二字时,他有一瞬间的怔忪。

    当年她初来昭华宗时,可怜无措,对谁都敞不开心扉。

    直到那年,大雪纷飞,她头一回真情实意地笑,眼睛弯成会亮的月牙,也是这样蹦蹦跳跳朝他跑来,喊他师兄。

    眼下,她笑容骤散,声音裹在凛冽寒风中,比这飘扬雪花还冷:“从哪来,滚回哪去,别逼我在今天扇你。”

    “阿芜,快过年了。”

    沈赐抿了抿唇,上前几步,低声乞求道,“师父让我带你回家过年,师兄给你包红包,好吗?”

    步子还未踏入门槛,一道火光炸开在他脚边。

    像是在警告他,若是敢进来半步,便同他不死不休。

    沈赐不得已将腿收回去,神色微赧:“阿芜,我们没必要走到这个地步,之前几年,是我们误会你忽视你,你跟我们回去,我们用接下来的日子补偿你,好不好?”

    姜芜微笑:“好啊,只要你俩都去死,别碍我的眼,我现在就可以收拾行李去昭华宗。”

    又是这种话。

    沈赐瞧着她的模样,只觉陌生又熟悉。

    分明是这样温软乖顺的眉眼,怎么就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临过来之前,他无数遍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冲动,眼下心底又腾起些许火气。

    他努力让声音温柔一些:“阿芜,你知道的,我是昭华宗大弟子,师父更是宗主,这天下若没了他坐镇,定会妖祟横行,人间大乱,我们用别的办法补偿你......”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姜芜嗤笑一声,“死了你俩,这世上就等于损失了两个蠢货,真没这么重要。”

    沈赐这下彻底忍不住了,怒意一点点往上蹿:“姜芜!你非得这么说话吗?”

    他话刚落,小姑娘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滚蛋。”

    他没设防,趔趄两步,门在眼前“砰”地摔上。

    街上空荡荡,雪落得愈发厉害。

    一道月白身影从暗巷中走出,眸色晦暗,瞧不出情绪。

    沈赐心焦道:“师父,你看她,根本听不进半句话。”

    “罢了,我们此行也只是路过。”

    雪落在男人身上半寸,便顺着轮廓化开,不沾染分毫。

    他无声叹口气,“再给阿芜一点时间,秋妄阁再好,也比不上她长大的地方,走吧。”

    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过了会儿,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拉开。

    姜芜被裹在厚重大氅中,戴着帽子探头探脑,掩在雪色中似一只小狸猫。

    见外头无人,她拿出一块牌子搁在门口。

    上头写着:“昭华宗与狗不得入内。”

    -

    夜半,渡厄堂陷入寂静。

    一道身影悄咪咪推开东常败的门钻进去。

    床榻上,老乞丐呼呼大睡,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吟:“师父,弟子仍不知如何炼毒,还请师父赐教。”

    东常败一激灵从床上翻起来,挥袖点燃房中烛火,迷茫地看向床边的姜芜。

    小姑娘满脸虚心求教:“弟子只知怎么化毒,却不知怎么炼毒,一直没能精进。”

    东常败按住扑通乱跳的心脏,露出和蔼笑容:“你非得现在来问吗?”

    “昂。”

    “你这丫头,你怎么能乱进别人房间?男女有别不知道吗?”

    “昂。”

    姜芜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弟子实在好奇。”

    “......”

    算了算了。

    自己选的徒弟。

    他深吸一口气,从葫芦中倒出一本破旧的古籍,扔进姜芜怀中:“你已结成毒丹,我没什么别的可以教你的了,此本是毒经,炼毒之法其中都有,你自己悟吧。”

    “谢谢师父。”

    姜芜宝贝似的将书揣入怀中,转身跑了。

    东常败松口气,吹灭烛火再次歇下,刚昏昏欲睡,耳边又传来魔鬼的低吟。

    “师父,我看到这毒经写着,第三重,催情毒,我们还能凝成这东西吗?您可有试过?”

    “滚。”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