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公府与秦王沦落至此,皆因你与太皇太后无能所致。”

    话落,安太后亲自斟上茶水,将鎏金茶盏轻放于郑太后面前。

    如此配置,倘若换作是她的话——

    探知先帝谋害亲子的那一刻,她便会开始筹谋屠龙大计!

    一旦先帝驾崩,她与太皇太后即刻扶持病弱的秦王登基。

    即便秦王不幸英年早逝,那总会有皇孙留下,再不济……继续扶持其余年幼皇子登基。

    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自怜自艾,任由暗害亲子之人苟活于世!

    太皇太后聪慧睿智,只可惜,老太太过于忧心江山社稷,凡事讲究法度。

    至于郑卿斓……烂泥扶不上墙……

    “安若鸢……你从未爱过先帝。”郑太后沉默须臾,轻吐出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闻言,安太后不禁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郑卿斓啊郑卿斓……入宫与皇帝谈情说爱?你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其实你始终对先帝有情……否则岂会在知晓真相后,选择黯然逃避?”

    “你应不惜一切代价为子报仇,不择手段争权夺利才是啊!”

    忆起往昔郑太后对先帝那副冷若冰霜的姿态,安太后便觉可笑至极。

    “罢了……姐姐请回吧……”

    “你所求之事,哀家做不了主,此事全凭皇帝自己的意愿。”

    “皇帝孝顺,哀家心疼儿子,不会做出任何让他为难之事……如此,方为母慈子孝。”

    “不过嘛……”安太后话锋一转。

    “哀家的乖乖义女,离京之前曾向皇帝求情……想必皇帝心中早有计较。”

    “郑卿斓,时至今日,我的儿子稳坐龙椅之上,女儿承欢膝下,身体更是安康无虞。”

    “皇帝甚至提及——若是日后我遇到贴心之人……大可留于身边伺候。”

    “你说说……”安太后倾身向前,抬手轻抚一下郑太后的白发,“我这一生可算圆满?”

    “切记——若有来生,姐姐莫要再对男人动情了……好生不值得。”

    “先帝已驾崩,往事如烟,我与姐姐之间的恩怨……自此一笔勾销。”

    话音落下,安太后优雅起身,继而闲庭信步地朝着内殿走去。

    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子,于这宫中斗来斗去,所图从来都不是那个男人——

    而是子女的前程,母族之荣光……

    直至日暮西垂之际,郑太后方才浑浑噩噩地回至秦王府。

    “母后……”

    乔棠疾步上前,扶住脚步颤颤巍巍的郑太后,让其落座于榻上。

    “如何?”她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

    “等……”郑太后恍惚道,“听闻穆岁安离京之前,曾向皇帝求情,怀锦或有一线生机。”

    安若鸢之言犹在耳畔,怀锦多年来承受的苦痛,皆是她的无能所致。

    少年夫妻,相濡以沫,自然有鹣鲽情深之时……她虽对先帝早已死心,却难下狠手。

    安若鸢这一生万般圆满,而她则是如履薄冰,最终坠落万丈深渊。

    此时,乔棠亦是心绪复杂。

    即便岁岁表面上恼了她,但却依旧心存牵挂,这或许就是真正的家人。

    “母后……棠棠……”

    就在这时,秦王悠悠转醒,口中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怀锦——”

    郑太后与乔棠闻听动静,迅速拭去眼角泪珠,急忙快步行至榻前。

    “母后……您入宫了?”秦王的声音极其沙哑,“可有人……为难您?”

    见状,乔棠端来温热的茶水,以便让他稍稍润一下干涩的嗓子。

    “没有……”郑太后轻声道,“哀家是母后皇太后,皇帝纵然再不喜,还是需敬重有加。”

    “怀锦,你且与棠棠说会话,母后去寻陆太医,看看汤药有无煎好。”

    话落,郑太后轻拍一下秦王那瘦骨嶙峋的手背,随即转身离去。

    无论安若鸢是否记恨她,若想怀锦平安无事,她总是要以命相抵……

    待郑太后离开内室之后,乔棠小心翼翼地将秦王扶起,让其倚靠于柔软舒适的枕上。

    “棠棠……岳父与表嫂何时离京?”

    “……”乔棠缓缓放下茶盏,抬手为秦王轻拭一下额上冷汗,“今日辰时已启程离京了。”

    说话间,她嘴角微微上扬,试图扯出一抹笑容,但却似乎徒劳无功。

    “走了?”秦王难以置信道,“缘何会如此匆忙?此番昭阳姑母与表哥亦会同去郓州,即便收拾各自行装,想来也需要数日。”

    “非也……”乔棠垂眸笑了笑,“听闻昭阳大长公主轻装简行,仅带两名嬷嬷近身伺候。”

    “至于临安郡王……其身家已在三年前送往郓州,理应也无什么行装。”

    “东境传来军情,皇帝有旨,岁岁才会匆忙离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罢,药童恰好送来汤药,乔棠则悉心地将汤药喂与秦王。

    “别想太多了,先顾好自己吧。”她嗔怒一句,竭力装作若无其事之态。

    “好……”秦王轻声应道。

    然其心头,却是酸楚难耐,只觉今日之汤药,苦涩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