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卯时未至,昨夜得知消息的秦王,已马不停蹄地入宫。

    他径直闯入长乐宫中之时,皇后刚刚更衣梳妆完毕。

    “母后……”

    “此事莫要再提,就此作罢!”

    秦王刚一开口,已知其来意的皇后便无奈出言,硬生生将其打断了。

    “怀锦,近日陛下龙体欠安,心情本就不悦,已接连处死几名宫人。”

    皇后轻叹一声,又道:“甚至连四岁的七皇子,也因言语不当,而遭陛下当众训斥。”

    “虽说东境战事大捷,但陛下本就不满意棠棠,恐会拿此大做文章。”

    除非现在有办法令陛下,迅速恢复龙精虎猛,否则只会龙颜大怒……

    “那棠棠要平白受此委屈吗?”秦王颓然落座,闷声低语一句。

    “委屈?”皇后微微垂眸,凝视着飘浮于茶水上的翠绿茶叶。

    “既入皇家……何人不会委屈?能勉强保住性命,已是万般辛苦……”她低声呢喃细语。

    太后手段强硬,然入宫整整八年才诞下一女,只得无奈收养一个白眼狼。

    她贵为皇后,孕期极尽谨慎,却还是让孩子胎里中毒,以致病痛缠身。

    世间最为尊崇的两个女子,都尚且如此艰难,更遑论是区区孺人……

    “母后……还有六日便是婚期……不知此事能否有转圜之余地?”

    秦王见到皇后露出黯然神伤之态,适时转移了话题。

    “怀锦……这些年,或许我们都低估了太子。”皇后未曾答话,反而说出一句不相干之语。

    “原以为他娇生惯养,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没成想……竟是深藏不露。”

    “论手段,华英不敌宸贵妃,何况是那位心狠手辣的太子呢!”

    言及此处,皇后缓缓摇头,看向对面的秦王,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华英并非不愿嫁与太子,而是自知日后的命运……实在是不敢嫁啊!”

    “太后日薄西山,无计可施,难将华英硬塞入东宫……如今看来,她只能入秦王府。”

    这几日太后软硬兼施,然宸贵妃言笑晏晏间,便轻而易举地婉拒了。

    “怀锦,母后喜欢棠棠那孩子,但华英姓郑,终究与本宫同根同源。”皇后无奈道。

    “无论她心系于何人,只要她嫁入了秦王府,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且不提你们十余年的情分,便是看在你舅舅的情面上,日后你也万万不可慢待她!”

    皇后言辞切切,满面愁容,鬓间的白发若隐若现,已几难隐藏。

    华英之父是她的嫡亲兄长,自幼对她呵护有加,兄妹二人感情甚佳。

    这些年,秦王身子病弱,兄长不辞辛劳地遍寻名医,珍稀药材更是源源不断地供给。

    兄长虽存有私心,醉心权力,但那也是为郑国公府的未来殚精竭虑。

    无论如何,兄长待这位外甥,可谓是倾力相护,此心天地可鉴。

    “母后……”秦王低声道,“儿臣自然敬重舅父,但实难违背心意,强行与华英夫妻和睦。”

    “棠棠在宫中受尽委屈,我不能让她在我这里,依旧伏低做小。”

    “在我有生之年内,华英即便入秦王府为妃……也会独守空房,且当我是废人即可。”

    话音刚落,秦王起身,恭敬地向皇后拱手行礼,随后转身离开殿内。

    无论是郑国公夫人还是王家,表面上不再追究,暗地里自可复仇……

    凝望着秦王渐行渐远的身影,皇后暗自思忖,莫非这孩子动了真心?

    “皇后娘娘……”

    恰在此时,掌事女官入内,低声禀报道:“太后派人去勤政殿,请太子稍后前往寿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