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也反手关上门。

    步步靠近惊慌失措的孙艳华。

    她眯着眼看向眼前女人,大约五十岁上下,留着齐耳短发,满脸粗糙皱纹,手上抱着被单。

    孙艳华喘了口气。

    看着这张极为出挑的脸,当年的记忆越发清晰,她白着脸瘫坐在床板上。

    “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也扬唇拉开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下。

    “半年前,给苏家寄信的是你。”

    她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语速快了些:“如果我是你,会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把当年看见的全部说出来。”

    疑点太多了。

    原身的记忆中,高元芬和苏立军见到她的表现耐人寻味。

    对假千金是疼爱,对她不仅厌恶,反倒还有嫉恨的情绪在。

    令人不得不多想。

    孙艳华眼神躲闪,还想嘴硬狡辩。

    姜也一句话堵死她所有退路:“可以把你调来燕京医院,也能亲手把你送回去,只不过...”

    她声音变得冷冽起来,明晃晃的威胁:“到那时你就一无所有了。”

    “没有卫生所会要一个失职的护士,想清楚后果。”

    孙艳华放任姜父换走孩子,是严重失职,真要计较起来会落得声名狼藉的下场,到时候受人指点鄙夷都是轻了的。

    孙艳华知道再也瞒不下去,脸部肌肉颤抖,惊恐地哭泣:

    “那是个暴雨天,卫生所给两对产妇接生了,其中一个条件好,穿的用的我见都没见过,结果大出血,卫生所所有医生护士都去产房帮忙了。”

    “我去照看孩子的时候发现...发现姓姜的那户把孩子换了,连死活都不管抱着孩子撒腿就跑,我根本追不上。”

    孙艳华根本不敢看姜也眼睛,捂着脸道:“最后记下了登记的信息,得知苏家做大了,就写了封信分别寄到苏家和大坪村。”

    她有点愧疚。

    后来专程又去打听了一回,发现姜也认亲没多久,就被苏家赶出家门了。

    姜也蹙眉,还是觉得不对。

    “产妇是高元芬?”

    六二年苏家还没发家,日子和普通群众没两样。

    穿的用的也就那样,谈何好?

    孙艳华点头,呐呐道:“留的是这个名字,后来领导就把我们支开了,隔天上班的时候,产妇被小汽车接走了,听说是转去城里的医院了。”

    姜也不动声色地试探:“陪高元芬生产的有几个人?”

    “两个,她们一行一共三人。”这点孙艳华记得很清楚。

    姜也又问:“其中一个是燕京人?”

    孙艳华低头看着裤子:“不知道,产妇来卫生所的时候,衣服里掉出了一张京华大学的介绍信。”

    她抬头看见姜也逐渐凌厉的眼神,吓得往里坐。

    她不敢隐瞒,这个小姑娘既然能把她弄来燕京,想报复她也是轻而易举的。

    姜也深呼吸了口气,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她站起若无其事笑了一笑。

    两指抬起孙艳华的脸,弯腰平视她。

    语气无害却有几分逼问的意思:“看着我的脸,你想起了谁?”

    孙艳华脱口而出:“产妇。”

    姜也松手,眯起眸子往外走。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你在燕京安心工作,有需要我会来找你的。”

    姜也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她犯不着也不屑为难一个护士。

    真正该为难的,是调换孩子的姜家,以及苏家。

    还有苏晓禾。

    她借着楼道玻璃窗的反光看清自己的脸。

    漂亮。

    和高元芬全然不同。

    她扯了扯唇角。

    是时候收拾苏晓禾了,当然,还有她的帮凶。

    姜也下楼,对宿舍楼外等候的赵淮温柔一笑:“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她视线垂落到赵淮的手腕,已然换上了她送的男士手表,顿时放松了下来。

    一个燕京医院的护士名额必然是争破头的,赵淮轻易送她人情,总得补偿他些东西。

    至于孙艳华口中京华大学的介绍信,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了,调查无疑大海捞针。

    从苏家人身上入手再合适不过。

    赵淮有些受宠若惊,“好。”

    没想到姜也会主动约他吃饭,他眼里添了层笑意。

    姜也选了附近的国营饭店,既是请,自然要大方。

    她一连点了好几个招牌菜。

    吃完借口交稿,先行离开。

    比预期的迟了点,但好在出版社不太着急。

    赵勤给她支付了最后一笔稿费,一脸满意,“等正式出版,我们会在封面翻译一列给你署名,等之后你正式踏入这行,这算是代表作。”

    “如果以后有时间,依然可以来我们出版社兼任翻译。”

    姜也高兴地应道:“谢谢赵总编。”

    署名对翻译员来说是认可,也是出名的机会。

    就算是重头再来,她也马上又要混得风生水起了。

    嗯,很不错。

    姜也领完稿费,思忖了下。

    她现在和陆家的关系很僵,不方便从他们那得到苏家的消息。

    按照苏立军夫妻的性子,一有机会肯定要联系她磋磨她,可这么多天一点音讯也没有,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动了手脚。

    姜也眼神一动,没有轻举妄动。

    隔天下午,学校教师找到她,紧张地把她带到学校唯一有电话的通讯室。

    “有你的电话。”

    随后出去把门带上了。

    姜也顿了顿,拿起听筒,面无表情地道:“喂。”

    对面安静了好几秒。

    男人低磁冷淡的声线从电话对面传来:“是我,先别挂。”

    语气有点小心翼翼。

    陆见深冷峻的脸平静自持,却不自觉捏紧了听筒了。

    心脏狂跳。

    他想过了。

    那天他也有错。

    姜也性格傲对人不设防,一时被赵淮蒙蔽情有可原。

    她既然愿意接他电话,说明他在她心里有些地位。

    他更不能被赵淮再钻空子。

    姜也把听筒拿远了点。

    好吵。

    她随口敷衍道:“有话直说。”

    陆见深咬紧牙关,薄唇紧抿,闭了闭眼,忍着酸涩道:

    “我不干涉你和赵淮相处。”

    “但能不能匀一点时间给我,一点就够了。”

    “还有...前天我冲动了,你不生气好不好?”

    陆见深的底线一退再退,他快不认识自己了。

    他很快又想通了。

    他是个男人,对心爱的姑娘服软,不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