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经年早便意识到自己中了沈季螭与薛举举的计。
但他隐隐能感觉到,他们是想引他去一个地方,且并不是为了杀他这么简单,否则这里就应该有埋伏。
而他确实也对那个地方感到好奇,他甚至有种预感,顾采薇很可能就在那儿。
“年轻人,把古木令带来。”荀言道:“小老儿近来不打算搬家。”
“好。”
顾经年也不做纠缠,起身出了医馆,往外走去。
他需要再去见薛举举一面。
想来,薛举举既给他下了毒,自是要见他的,那也该会留下见面的机会。
笼罩在汋京城上方的乌云愈发重了,顾经年感受到了愈发危险的氛围。
但他决定赌一赌自己的判断。
回到了藏身的小屋,他点燃一根根烛火,在桌上摆上一面面镜子,做好随时脱身的准备。
然后,他拿起薛举举给他的手帕,深吸一口气,闻到了一股香味。
循着那香味的来源,他迈步走去。
光与影在他的步履间交织,任他跨过时间与空间……当香味再次萦绕之时,他的传影已站在了薛举举的面前。
薛举举正在沉睡,侧着身子,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奇怪的是,顾经年看不到她下方的床榻与盖在她身上的被衾。
“这是哪里?”他径直问道。
薛举举被他的声音唤醒,睁开了眼,打了个哈欠,以含糊不清的声音回答。
“这是我的梦里,你不必担心那些人会来捉你。”
可见,她就是故意的,故意留下手帕、故意下毒,为的就是引顾经年来此。
顾经年道:“我在你的梦里?”
“是啊。”薛举举又闭上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传影入梦,你之前不知道吗?我与侯爷可喜欢这么玩了,不然,我的体力可应付不了他。”
说到后来,她声音里多了几分妩媚。
她的手指压在嘴唇上,又道:“梦里,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顾经年懒得与她聊怎么玩的事,道:“把古木令给我。”
“好。”薛举举道,“你的毒我也能给你解了,可你也得说话算话,把侯爷放了。”
“我会放了沈季螭,但得在我救出阿姐之后。”
“言而无信。”薛举举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哼,信不信我把你关在我的梦里?”
“以沈季螭的能耐,我一旦放了他,哪还有活路?而我救出阿姐,留着他也没用。”
“才不信你。”薛举举道,“这样吧,你带我去见侯爷。”
顾经年道:“居塞城太远,哪怕用传影之术,我也不能过去。”
“说了,这里是我的梦,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居塞城抑制异能,你的梦进不了居塞城。”
“错了。”薛举举终于清醒过来,慵懒地坐起,道:“是居塞城进我的梦,又不是我在里面使用异能。”
顾经年皱了眉,不知她所言何意。
“你过来。”
薛举举于是抬起胳膊,冲他招了招手。
她穿得单薄,这动作颇显诱人。
顾经年上前几步,道:“做什么?”
“你来。”薛举举还在招手,道:“你抱着我。”
顾经年没动。
“怕什么?快些,抱着我才能带我去见侯爷。”
薛举举说着,往前凑了凑,把身子埋在顾经年怀里。
“好了,你现在传影,到离居塞城最近的地方。”
“有何需要注意的?”
“没有,在我的梦里,我们想怎样就怎样。”
顾经年原本不信,他从来没有传影超过几里地的范围。
可当他感受着居塞城的气息,再次施展传影之术,眼前竟真是缓缓出现了一座城。
很模糊,城池也并未显出全貌,只有顾经年印象中的模样,可见,这不是真的居塞城。
“握住我的手,可莫松开了。”
薛举举等顾经年握住了她的手腕,方才离开他的怀抱。
“走吧,带我进城。”
顾经年于是拉着只穿了单薄睡袍、赤着脚的薛举举走向居塞城,那蜿蜒的山道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向后退去,像是他记忆里走过的模样。
顺着记忆,他入城,走到了他关押沈季螭的所在。
打开石屋的门,戴着镣铐的沈季螭正躺在榻上安然入睡。
“搂着我。”薛举举道,拉着顾经年的手环在她腰上。
她伸手想要推一推沈季螭,手却穿过了沈季螭的身体。
此时,却只有顾经年能与她有实质的触碰。
薛举举遂从肚兜中掏出一张手帕来,对着沈季螭挥动。
“侯爷。”
“侯爷。”
一连唤了许多声,沈季螭终于睁开眼来。
他躺在那,看了薛举举与顾经年一眼,竟是丝毫不因他们的亲密动作而生气,脸上反而扬起一丝笑容。
“你来了?”
“嗯。”薛举举道,“一见顾经年来,妾身便知侯爷想要什么。”
“顾经年,你不必急。”沈季螭马上出言安抚,道:“你想要的,我会给你。”
顾经年道:“我看这只是你脱身的伎俩。”
“你不问我,荀言是谁?”
“他是谁?”
沈季螭道:“他原是陛下身边的炼师,已致仕多年,不论你是要找顾四娘,还是想探知陛下的秘密,他都可以带你去。”
说罢,他看向薛举举,道:“你既见到了我,可以把古木令给他,想必,他会兑现诺言放了我。”
“是,侯爷。”薛举举应道。
说完,她伸出手,声音里又带了几分娇气,道:“侯爷,我好想你。”
沈季螭坐起身,想要牵她的手,却不能牵到。
他只好把口鼻凑近了,去嗅薛举举手上的香味。
顾经年当即意识到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香气想必与能够消除居塞城对异能抑制作用的熏香类似,可助沈季螭脱身。
他搂着薛举举便往后退。
“侯爷!”
薛举举不由深情喊道。
这情形,倒像是一对深情眷侣被顾经年这恶霸给拆散了。
而随着薛举举这一声喊,周围的黑暗开始消散。
梦境开始坍塌。
烛火的光亮照在了两人身上,顾经年环顾一看,发现他正站在榻边,怀里搂着薛举举。
“你这人,搅我的梦,好生讨厌。”
“古木令给我。”
“好啊。”薛举举道,“你自在这屋子里找,可记住,你得用真身来拿……”
不等顾经年再言,屋外已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很快,沈灵舒的声音响起。
“顾经年!”
“嘭!”
屋门再次被踹开。
顾经年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等松开那环在薛举举腰上的手,便准备离开,传影若隐若现。
“顾经年,你要的东西在我手上。”沈灵舒喝道,“有本事来找我啊!”
话音未落,顾经年的身影已然消失。
————————
小屋中,烛光依旧。
坐在那发呆了许久的顾经年忽然一个激灵,从传影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他回想着沈季螭所言,荀言曾是瑞帝身边的炼师,大概猜到了荀言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至于沈灵舒的叫嚣他也听到了,古木令若在她手上,反而有些不好拿,因开平司在沈灵舒身边布置了太多陷阱,异能难以发挥。
除非,不用异能……
正想着,顾经年耳朵一动,感到藏身的小屋外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现在他每次施展传影,开平司已能越发熟练地通过罗盘找到他真身的位置了。
火翼展开,他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黑雾笼罩了小屋,伴随着土木碎裂之声,一个个追兵破门而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