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侯府中诸事发生之时,阿莞却什么都不知道,抬头看着天空,喃喃道:“怎么一下就黑下来了?”
黑暗只持续了一会儿便散去,后院那边倒也传来了一些动静。
阿莞是个好奇心重的,连忙跑过去看,却见是姑娘带着几位供奉从薛举举的屋中出来,面若寒霜,很生气的模样。
“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事,让我一个人静静。”
阿莞想要跟上,沈灵舒却径直往外走。
一直以来,沈灵舒还没有什么事不告诉过阿莞,近来实在奇怪,阿莞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薛举举的几个侍婢都脸色苍白,很害怕的样子。
“你们怎么了?”
“看这样子,薛娘子恐怕是……恐怕是被捉了个正着。”
阿莞原本不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之后两日却常听人嘀嘀咕咕,渐渐知道发生了什么。
府中仆婢私下都说,薛举举趁着侯爷不在,与男子私通,被沈灵舒带人捉奸了。
之所以沈灵舒没发作出来,还留薛举举在府上,是因为那男子逃得快,最后关头溜了,没真的落网。
阿莞没想到薛举举是那样的人,听得大吃一惊,可回想起当日情形,又好像确实是那样。
如此想来,这段时间她家姑娘闷闷不乐,或许就是为此事。
当天夜里,阿莞伺候沈灵舒睡下,到了半夜,迷迷糊糊之中,忽听沈灵舒说了句什么。
“姑娘?”阿莞连忙过去,问道:“怎么了?”
“顾经年!”
沈灵舒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三个字,恨恨道:“我杀了你!”
阿莞目光看去,只见姑娘眉头紧锁,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原来,与薛举举通奸之人是顾经年啊。
难怪姑娘近来如此表现,既生气又无法言说。
可听说顾经年分明是与裴念好上了,如何又招惹到薛氏?
阿莞心中奇怪,次日又找到那几个侍婢询问。
“顾经年?听府中护卫说,当日捉奸时,好像真的听到有供奉喊了这个名字。”
“就是他,旁人不说,但就是姑娘的未婚夫婿。”
聊到后来,大概是聊得兴奋了,一个侍婢还告诉了阿莞另一件事。
说是,薛举举与男子通奸,不是近来才有,许久之前,侯爷就发现过一次。
那次是薛举举跑到后院某个屋中与人私会,被家中女管事郑三娘发现,告知了侯爷,但侯爷教训了薛举举一顿,却也没惩罚她。
“如今她再犯,还是落到姑娘手里,姑娘定不会饶她。阿莞,到时你可得帮帮我。”
还在窃窃私语,前院有粗使婢子跑来找阿莞,说是玉殊公主来了。
阿莞连忙过去侍候沈灵舒梳妆。
她到时,沈灵舒已经在闺房中见了魏婵,只是正相对而坐,也不说话。
“你这丫鬟,跑哪去了?”
魏婵坐得无聊,干脆教训起阿莞来,道:“自己跑去玩,留你家姑娘一人在此生闷气。”
“不关她的事。”沈灵舒道,“我就想自己待着。”
“你到底是怎么了?”魏婵道,“与旁人不能说,与我还见外吗?”
“没什么。”
沈灵舒偏过头,推开阿莞想要替她整理头发的手。
“我自己能解决。”
“那你便自己解决吧。”
魏婵也是个有脾气的,见状哼了一声,起身便往外走,嘴里又道:“沈灵舒,你既不当我是朋友,往后便少来往罢。”
阿莞连忙跟上相送,道:“公主,你莫生气,我家姑娘也是有难言之隐。”
“哦?”
魏婵本就是好奇多过于生气,问道:“看样子,你知道?”
“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阿莞低下头,很是为难。
她虽然喜欢打听,又是碎嘴,却也知道这事关系到侯府的颜面,不好乱说的。
魏婵摆出公主的架势,道:“我与你家姑娘从小就交情深厚,你也看在眼里,若真有什么事,我还能不向着她吗?”
阿莞被说动了,纠结了一会儿,终是把侯府的丑闻说了。
“顾经年?”
当再听到这个名字,魏婵莫名激动了起来。
她又想到了在藏书阁里,自己故意朝他放的那个屁,顿觉浑身不自在。
“那家伙,他……他如何与薛举举搅到一块了?”
“我也不知道。”阿莞道,“姑娘被他伤透了心,做梦都念他名字呢。”
“是该杀。”
魏婵亦是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了,我必杀了顾经年,给你家姑娘出气。”
说话间,她们已出了沈府。
魏婵的车驾便停在门外,车驾旁却还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正是仰慕沈灵舒已久的梁采星。
“公主!”
梁采星快步迎上前,隔得好远,嘴里已关切地问道:“沈姑娘怎么样了?她到底为何不开心。”
一见梁采星,阿莞便想往后退,却被魏婵一把拉住。
“避他做甚?”魏婵低声道,“你家姑娘不出意外便要嫁他,你这当通房丫头的,早晚与他熟悉。”
“可……”
阿莞被这话吓了一跳,连忙摆了两下手。
她私心里觉得,自家姑娘并不喜欢梁公子,因为他实在是太烦人了。
“沈姑娘到底怎么了?”梁采星关切之色愈浓,问个不停。
魏婵不是个能保密的,于是,侯府外很快响起梁采星义愤填膺的声音。
“顾经年?!我一定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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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经年正从逢春巷走过,仔细观察着。
他并不寄望于如此就能找到薛举举所说的那人……忽然,他停下脚步,看到了巷子中有一处医馆。
医馆没有招牌,只是里面摆着药架,散发出浓郁但让人觉得很舒服的药香,让人知道这是医馆。
里面很小,除了桌椅之外,只摆了一条板凳。
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正坐在那儿为人把脉,而门外还站着五六人,都是穿着短襟粗褐的普通人。
顾经年侧身进了医馆,道:“老先生。”
“门口排着。”
老者头也不抬,用苍老的声音说了一句。
顾经年遂重新出门,站在那几人后面等着,向他们打听了几句。
“敢问屋中的老先生是?”
“你不知道也来看病?这是旬神医啊。”
不用顾经年多问,他们很快就议论起来。
“荀神医的医术可没得说,只是脾气古怪,每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来找他看病的人一多,他便要搬家。”
“为啥?”
“求清静,可凭他的医术,哪能清静得了啊,每次要不了多久,这门前又挤满了人。”
“那要这样,他不给人看病不就好了。”
“悬壶济世嘛,每天诊治五六个有缘人,不为名气所累……”
顾经年等了许久,一直到天色即黑,方才步入医馆。
“老先生。”
“伸手。”
“我不是来看病的。”
白发老者抬眼瞥了瞥他,淡淡道:“你有病,不看?”
“我有病?”顾经年疑惑道。
“手。”
顾经年于是伸出手,老者按了按他的手背。
那正是在薛举举处被刺了一下的地方,此时已成了一个红点,皮下隐隐有些发黑,这一按便有些痛。
“这是黎毒,小老儿解不了,只能开两服药延缓它发作,要想解,你去找下毒之人。”
顾经年问道:“这毒若发作,会如何?”
“毒性入脑,任你有千般能耐,也要昏迷不醒。”
“我若将这条手臂砍下来呢?”
“晚了,中毒一日,毒性已顺着你的血流遍周身。”
顾经年问道:“敢问老先生是何人?”
“荀言。”
“是异人?”
荀言不答,道:“我只为人看病,不论其他。”
顾经年道:“若是沈季螭让我来找你的呢?”
荀言深深看了顾经年一眼,道:“那你得带信物来。”
“古木令?我忘带了。”
“信物不是为了证明你的身份,而是有了信物,小老夫才能带你去那个地方。”
“哪里?”
“你想去的地方。”
荀言答过,抬头往门外望了一眼,夜幕已降临在汋京。
在京城最深处,有千盏万盏的灯火亮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