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酒宴结束的时候,杨志明显喝得有些高了,脸颊通红。
鲁智深见状,走上前想搀扶他一把:“杨制使,洒家送你回房歇息?”
哪知杨志猛地一甩手,竟将鲁智深推了个趔趄。
他晃晃悠悠朝着主位的武植走去。
众人见状,皆是一愣,不知这杨志发什么酒疯。
只见杨志走到武植面前,相隔三步,带着浓重的酒气,死死盯着武植:
“武……武寨主……俺且问你一句。”
“那黄泥岗生辰纲被劫之事,哥哥可知晓?”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偏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杨志和武植身上。
在场的谁不知道杨志?
青面兽,杨家将之后,本是殿帅府制使。
就因那趟生辰纲在黄泥岗被一伙贼人劫走,他才丢了官职,被刺配充军,一路颠沛流离最终落草为寇。
可以说黄泥岗劫案,就是杨志命运的转折点。
现在他当众借着酒劲,如此直白地质问武植……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分明是怀疑,黄泥岗劫走生辰纲的就是眼前这位梁山泊寨主——武植。
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兄弟倒吸一口凉气,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倒不是怕杨志能把自家哥哥怎么样。
开玩笑!自家哥哥的本事,他们清楚得很。
他们怕的是真相大白后,梁山内部要起纷争。
而另一边的晁盖,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得意。
来之前吴用就曾悄悄提点过,说那杨志与黄泥岗之事,是个可以利用的突破口,有机会不妨“旁敲侧击”。
果然,这根刺深深扎进了杨志的心里。
晁盖等着看好戏。
武植脸上不见丝毫慌乱。
他笑了笑说道:“既然杨制使问起,武某也不好隐瞒。”
“黄泥岗距离咱们梁山泊,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这么大的事情,江湖上早就传遍了,武某自然是知晓此事的。”
杨志闻言,瞳孔猛地一缩,没想到武植回答得如此爽快。
他定了定神,继续追问:
“那……哥哥可听说,劫走那批生辰纲的,到底是谁?”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的气氛骤然绷紧。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阮氏三雄更是心头一紧,默默朝着武植这边又靠近了几步。
只要杨志稍有异动,他们三人便会立刻上前,将其拿下。
鲁智深站在原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一边是同从二龙山来的兄弟杨志,另一边是梁山泊的寨主武植……这局面,着实让他左右为难。
其余头领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晁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就等着武植如何作答。
武植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淡说道:
“对于劫走生辰纲的那伙人嘛……”
“武某,倒是确实听到过一些风声。”
杨志心中一颤,冷声质问:
“到底是谁?”
“杨制使!”阮小七再也忍不住,猛地踏前一步厉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竟敢如此跟寨主说话?”
阮小二、阮小五也同时怒目而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眼看着梁山内部就要因为这陈年旧案而剑拔弩张。
晁盖心中越发得意,这把火,终于烧起来了。
就在这时,武植抬手轻轻一压,制止了正欲发作的阮氏三雄。
他转过头,看向面色涨红、情绪激动的杨志说道:
“杨制使,我看你是真的喝高了。”
“来人,给杨制使换一盏热茶来。”
“先让杨制使喝杯热茶醒醒酒,咱们……再慢慢说。”
朱贵端着新沏的热茶,走上前。
“杨制使……”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脆响。
杨志猛地挥手,竟将那盏热茶直接打翻在地。
此时的杨志双目赤红,死死盯住武植,“还请寨主告知,到底是谁在黄泥岗暗算于我。”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情绪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武植看着地上狼藉的茶水瓷片,又看了看状若疯魔的杨志,真想把这二货一巴掌拍飞。
以自己如今的武力,对付杨志轻轻松松。
但他知道真要那么做了,高兴的只会是晁盖几人。
武植挥了挥手,示意朱贵先退下。
“杨制使稍安勿躁。武某既然说了知晓此事,自然不会诓骗于你。”
“若不出意外的话,暗算杨制使的那伙人……马上就会被带上来了。”
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杨志更是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暗算我的人,马上就要被带上来了?
一瞬间,杨志心头巨浪翻滚,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他自然是不希望劫走生辰纲的是武植。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对这位武寨主的胆识、武艺、乃至对兄弟们的义气,都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若真是武植所为,他杨志也不知道如何自处。
现在武植竟说要将那伙人带来……
那岂不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而且,武植已经掌握了凶兽的行踪?
晁盖的反应又截然不同。
当听到武植那句“马上就会被带上来”时,他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不对!
武植此人行事素来沉稳,绝非信口开河之辈。
他说人马上就到,那就绝不是虚言恫吓。
难道……
晁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在场众人。
等等!
时迁呢?
那个“鼓上蚤”时迁,此刻竟然不在厅内。
晁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直窜天灵盖。
坏了!
武植这厮,怕是早就布下了局。
不能再待下去了。
晁盖连忙给刘唐和公孙胜递了个眼色。
刘唐本就心急火燎,又见晁盖示意,哪里还按捺得住?
他猛地站起身,粗声粗气嚷道:
“咳,天色不早了,我家里还有些琐事,须得先走一步了。”
这话说得突兀,明眼人一看便知有鬼。
晁盖立刻假意附和,也站起身来,对着武植一抱拳:
“刘唐兄弟既然有事,我等自当同去。武寨主,今日多谢款待,叨扰多时,我等就此告辞。”
宋江更是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连忙也跟着拱手:“正是,正是。今日多谢武寨主盛情,改日宋某再来拜会。”
三人作势就要往外走。
倒是公孙胜,依旧站在原地,捋着长须并未言语。
武植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晁保正远道而来,何必急于一时?”
“如今天色已晚,山路崎岖难行。我看,晁保正不如就和几位兄弟,在我这梁山泊暂歇一晚。”
话音落下,厅口两侧,数名手持朴刀的梁山喽啰,已然挡住了去路。
气氛,再度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