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万里和萧在山他们也都各自说了自己的来处。

    没有路引,也没有户籍。

    洪灾和地龙大翻身的时候,命都不保了,哪里有人顾得上这个。

    这衢州地处偏僻,又是个苦寒之地。

    除了走投无路的人,也不会有人愿意来这里。

    “都叫什么名字?”

    登记的官兵又问道。

    张伯一一说了大家的名字,并详细告知了官兵,谁和谁是一家的。

    怎料,官兵越听脸上越不耐烦,最后竟直接撂下笔,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他们,也不说话。

    张伯心里都开始发毛了,讨好的笑道:“官爷,可是哪里有不妥?”

    官兵冷着脸,“你们这么多人,一个一个登记,要什么时候?”

    宋婉清见状,忙掏出一块碎银,偷偷塞到了官兵手中。

    官兵的脸色好了点,但不多。

    宋婉清又塞了一块。

    官兵依旧无动于衷,反而讥笑一声,“这点钱,连打酒都不够。”

    宋婉清咬牙,又塞了二两银子过去。

    官兵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开始提笔在户籍册子上下写下他们的名字。

    宋婉清趁着这个间隙,飞快的朝周围扫了一眼。

    一个有八个士兵,四名在前,四名在后。

    前面的负责登记户籍。

    后面的应该就是负责将他们分配到各个村落了。

    宋婉清脸色不太好看,光是登记个户籍,就花了三两银子。

    分配到好的村落,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

    户籍登记好后,出来两名士兵,将他们领到了后面的官兵面前。

    分配的官兵看见他们,第一句话便是说,他们人太多,不能分到一个村子里。

    许万里连忙开口,求他通融通融。

    官兵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开口拒绝。

    美名其曰,十多个人分到了一个村子里,后面的就不好分了。

    拙劣又可笑的谎话。

    明摆着就是要钱。

    宋婉清依旧是先塞碎银过去试探,最后,还是花了五两银子,官兵才同意把他们一行人分到一个村子里。

    “官爷,不知道哪个村离城内近一点?”

    官兵从他们哪里捞了好处,自然想再捞一点,直接开门见山道:“西岗村离城内最近,也最富庶,村里有很多的空房子,住的大多都是从京城流放来的人,你们若是住进去,可以多多讨好他们,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们东山再起,连带着你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呢。”

    他说完,直接朝宋婉清比了一个四根手指。

    四两,不可能。

    那便是四十两了。

    四十两换一个好的住处,值吗?

    对于别人或许是值的,但对宋婉清来说。

    不值。

    她想去富庶的村子,本意只是想可以省去盖房子的钱和时间。

    但这四十两,都能盖多少个房子了?

    这些官兵真是看见他们有驴车有物资,就拿他们当冤大头,肆无忌惮的狮子大开口了。

    她委婉的拒绝。

    官兵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大笔一挥,在户籍上写了几个大字,扔给了他们,“下一个!”

    又有两名官兵来引路。

    张伯忍不住打开了户籍,喃喃自语,“北沟村,这是啥地方?”

    “估计不是一个好地方。”

    宋婉清在拒绝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

    官兵一个比一个势利眼,没捞到想捞的油水,自然会心生不满,故意把他们分到一个差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万里倒是乐观,“咱们路上那么难都挺过来了,现在不过是村子偏一点破一点,根本不算啥大事。”

    “也是”,顾盼儿笑道:“只要咱们在一起,没啥不能克服的。”

    “对!”沈春芽用力点了点头。

    宋婉清笑了笑。

    听着许万里和张伯的豪言壮语,对未来的日子,也多了几分期许。

    两名官兵一路将他们带进了城。

    城内,空无一人,连街道两旁的店铺都紧闭大门。

    凄凉的感觉,扑面而来。

    许万里忍不住问道:“官爷,这城里的人呢?”

    官兵回头瞥了他一眼,“不该问的事情,少问!”

    “快点跟上!”

    两人加快了脚步。

    一炷香的时间后,宋婉清一行人站在了栈的门前。

    这栈足足有四层高,面积很大,差不多有川水县福玉楼的两个大了。

    栈门口,燃烧着大量艾草,熏烟缭绕,让人不受控制的想流眼泪。

    “进去!”

    两名官兵催促着他们。

    前脚踏入栈,后脚,宋婉清他们,便被关进了一间房内。

    没错,十多个人,两头驴,关进了一间房。

    挤的不能再挤。

    “这段时间,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待够半个月,没有疫病的症状,就可以去户籍所在地了。”

    “早中晚会有人来给你们送饭的,每个人每天有两次出去方便的次数,当然,方便的期间会有官兵看着你们的,都别搞什么幺蛾子,老实待着。”

    官兵说完这一番话,就离开了。

    “在这里待半个月,这不是要人命吗?”

    朱宝揪着头发,看着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只觉得莫名的烦躁。

    “这是好事。”

    宋婉清面色冷静,开口道。

    “这算哪门子的好事?”朱宝捏着鼻子,“这两头驴总不能出去方便吧,半个月下来,咱们臭也臭死了。”

    “行了,你别抱怨了”,萧在山看了他一眼,“先听听宋姑娘怎么说。”

    张伯他们,也朝着宋婉清看去。

    宋婉清也不再卖关子,“天花的发病期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官兵把我们关在这里,是想进一步确定我们有没有患病,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们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就明白了。”

    “是好事”,顾盼儿肯定的点头,“半个月后,从这栈里离开的,都是没有得天花的人,村里人知道这一点,肯定会更容易接纳我们,我们和别的难民相处的时候,也不担心他们会得天花。”

    “对”,宋婉清点头。

    不得不说,这衢州县令的防疫方法,超乎她的意料了。

    朱宝这下不说话了。

    萧在山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