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水城衙门位于城东。
有钱多来的帮忙,陈无邪和莲花盗来到封存物证、资料的地方,保管物证的衙役打开仓库的铁门,扑面而来的是霉味和臭气。
莲花盗姓白,叫白素素,小名莲花,是楚国江都人,在楚国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里,她排行第五,没人见过她的面孔,但她还是易了容,女扮男装,方便行事。
白素素掩住鼻子,手掌轻扇。
上了年纪的衙役笑道:“里面都是些用不到的东西,没人来的,丢的时间一长,难免发霉。”
等霉味散去一些,衙役带他们来到一个架子前,里面很暗,还好衙役提着个灯笼,他指着架子上铺满灰尘的绣花鞋,道:“上面就是莲花盗留下的证据!”
陈无邪看向木架,上面摆着十来双绣花鞋,每一双,都是莲花盗犯下的一起大案。
他目光一扫,落在一双染尘,却还是很新的鞋子上,道:“这双鞋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好像去年吧,上面有编号,是去年七月!”衙役看了看,道。
“那这双呢?”
“九月!”
陈无邪点点头,接过衙役的灯笼,道:“你先出去吧,我们再看看!”
等衙役走开,白素素拿起较新的那双鞋,吹开上面的灰尘。
“七月的鞋,比九月的还新,一定有问题!”陈无邪道。
白素素盯着鞋面,仔细看过,她黛眉微蹙,摇头道:“这双鞋也是我绣的,不过不是去年的,而是前年的!”
“哦?”
白素素看一眼木架上的鞋子,红唇撅起,不满道:“上面有的鞋,并非是我的,你看大小都不同,有的是富户监守自盗,有的是官府找不到盗贼,栽赃嫁祸的。而这双鞋,是我前年绣的,我记得那家人没有报官!”
“哦?”陈无邪惊讶。
白素素笑道:“这很正常,我偷的人家,多是尸位素餐,鱼肉乡民的贪官,他们手脚不干净,就算东西被偷,也不敢报官,只会找江湖上的人出手。就像这次,沈家不也没报官?”
陈无邪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用一双没有封存的鞋,换走一双封存的鞋,然后嫁祸给你?那为何他不直接用那双没有封存的鞋嫁祸呢?反正都是嫁祸,为何要多此一举?”
“我也想不通!”白素素摇摇头。
陈无邪沉思,道:“会不会是有人先从官府偷走一双鞋,留在偷画的地方,后来他担心仓库被调查,又从外面买一双相似的鞋,送回这里!”
“很有可能!”
“那这个两次进出仓库的人,是谁?”
陈无邪和白素素相视一眼,连忙来到外面,却不见了老衙役,正疑惑的时候,衙门后院传来喧闹声。
两人连忙过去,后院有个人工湖,衙役、捕快围在湖边,地上躺着具尸体,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仔细看去,正是刚才那个老衙役。
“怎么回事?”白素素拉了个衙役问。
“老驴头估计又喝多了,刚走着,一头栽进湖里,把自己淹死了!”衙役道。
陈无邪正想挤进去,衙门里的捕头和官员赶来,为首那个青袍的官员看见陈无邪和白素素,不悦道:“哪儿来的外人,快把他们赶出去,不相干的人,都散了,聚在这里做什么?”
陈无邪和白素素被赶出衙门,白素素气愤不已,眼看摸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天上的太阳洒下温暖,衙门外的街上,传来一股香气,陈无邪嗅着,望向斜对面的面馆,朝闷闷不乐的白素素道:“先吃点东西,线索慢慢再找!”
白素素瞪他一眼,哼道:“你是不着急,钱总管他们都把你当财神供着!”
嘴上这么说,但她的肚子却不老实的叫起来,她昨晚还在牢中被人拷打,身上受了皮肉伤,睡醒后仅喝了点粥,但之前她忧心王峰的安危,没怎么觉得,现在听陈无邪一说,闻到面馆的香味,饥饿就像潮水涌来。
两人来到面馆角落坐下,叫了两碗虾面,便听面馆的人在议论两日后的金云楼宴会,江南才俊对决陈无邪,不知是何等盛况。
白素素眼眸含笑,低声道:“你有几分把握?我是不是也去压点,要是赢了,下半辈子都够吃喝。”
陈无邪笑了笑,道:“没把握!”
“小气!”
陈无邪呵呵一声,因为他是北人的缘故,绝大多数楚国人依旧还是支持江南才俊的,哪怕他胜了卫童、霍刚的消息流传开来,也没有改变这个现象,反而激起江南武林的一致对外,再加上陈无邪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许多人都对他嗤之以鼻,在这样的情况下,押江南才俊获胜的人,远超过押陈无邪的。
他知道暗中肯定有三十六路涟水坞和金云楼的推波助澜,钱多来、金满山和洛子平更是希望他能全力备战,不要被仕女图的事情分心。
商人嘛,挣钱才是最重要的!
钱多来前后态度变化,未免有些大啊!
陈无邪思索着,等小二将面端上,他才回身,抬眼看见两个穿着公服的衙役走进来,两人都是熟,将刀放桌面,在对面桌上坐下。
“陈掌柜,老规矩,快点啊,等会儿还有事!”一人喊道。
“好嘞!”
陈无邪一边吃面,一边注意他们,两人低声说话,但陈无邪六觉敏锐,自然听得清楚。
“老驴头怎么就死了呢!”
“是啊,他这人虽然爱贪点小便宜,脾气倔,但人还是好的,大家有什么事,他都会帮忙,唉!”
“我看啊,他死得挺蹊跷,谁会大白天的跌进水里,估计……”
“嘘,你不要命了,不要乱说话!”
两个衙役看看四周,一人刻意压低声音,道:“听说老驴头家发了笔横财,难不成……”
“禁言禁言!”另一人连忙摇头。
这时面馆小二端着面上来,二人就都不再说话,低头吃面。
老驴头家发了笔横财,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但他怎么发的财,则众说纷纭。
陈无邪和白素素来到老驴头家的时候,此处已经人去屋空,有的邻居说老驴头家前几天搬到江都了,有的说他们回乡下了,没一个准。
两人扑了个空,大失所望。
“纸包不住火,老驴头肯定想到这件事会被人知道,因此提前转移家人。”白素素气得直跺脚。
陈无邪却没有焦躁,关心则乱,白素素因为王峰的缘故,失了方寸,陈无邪就没有那么多顾虑,看问题更清楚。
“对手已经给他留下许多线索!”
“线索?”
白素素不解,道:“什么线索?”
“老驴头的死就是最大的线索,老驴头从仓库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
白素素仔细回忆,微微点头,要是老驴头有什么不正常,她肯定会警觉。
“如果是老驴头换的绣花鞋,在看见我们直奔绣花鞋时,他一定会有反应,没有反应,说明换掉绣花鞋的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就是杀死老驴头的凶手。”陈无邪道。
白素素道:“那老驴头为什么要转移家人?”
陈无邪道:“你要是发了一笔横财,想不想换个地方住?说不定是巧合!”
“这都是你的猜测!”白素素不大服气道。
陈无邪道:“总比没线索,无头苍蝇一样的好。今天晚上,你去衙门偷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老驴头的尸体!”
白素素微愣,旋即点头,又气呼呼道:“为什么不是你去?”
陈无邪打量白素素,三十多岁的花信美人,风韵可不是清纯少女能比的,酥媚入骨,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让人一见之下恨不得抱在怀里狠狠的咬两口……
他道:“呵呵,要救王峰的是你,我倒是宁愿他死了!”
白素素听出言外之意,白他一眼,道:“呸,什么风流公子,有心没胆,有本事你来呀!老娘怕你?”
她还记得那晚的事情,耿耿于怀,一次失手,悔不当初。
陈无邪干咳。
白素素笑得花枝乱颤,前仆后仰,嘴角微微翘起,觉得有趣。
陈无邪虽然被江湖戏称“风流公子”,但在她看来,实在没点风流公子的样子,顶多身边女人多一点,可是像他这样的人物,身边女人怎么会不多呢?
若是在王峰之前遇上陈无邪,自己也会投入他的怀抱吧?
想到这里,白素素瞥一眼陈无邪,他谈不上多俊朗,却眉清目秀,鼻梁挺直,淡眉之下,那双狭长的眼眸,透出邪意。
别人生了狭长的眼睛,总给人阴险之感,可放在陈无邪身上,却有一种不羁的气质。
他真诚的笑容配合他不羁的气质,还有高深的武功,脾气也很好,相处起来,就像认识多年的朋友,让人禁不住的想亲近。
白素素心中一荡,脑海浮现还困在牢中的王峰,顿时清醒,轻咬着红唇,她对王峰谈不上爱,但十多年的夫妻,感情还是有的,尤其那晚王峰的表现,让她很是感动。
陈无邪不知道白素素想了那么多,也没有去猜,女人的心思,总是很难猜的,比破案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