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阳光洒落在院子里,娇艳的花散发淡淡的幽香,这本该是一个很普通的清晨。
若无意外,陈无邪已经在去天剑山的路上,宋楠子也该去往太安城。
可是,生活有太多意外,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困难、挫折。
因为一个意外,陈无邪、宋楠子被迫留在东阳山庄。
天刚亮时,有下人发现唐风死了。
唐风,也就是昨晚的唐老四,韩平的小舅子。
若是唐风死于三刀六洞,东阳山庄是绝不会为难陈无邪的,那是唐风的命不好,捱不过去。
可偏偏他死于第四刀,这一刀很隐秘,位于腰腹之间三寸的位置,无论是刀口、刀伤、刀法,与陈无邪的那三刀一模一样,几乎是同出一人之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东阳山庄能在江湖上立足,靠的就是“法”、“规”。
三刀六洞之刑,那便是三刀,就算陈无邪三刀捅死唐风,东阳山庄都不会说半句话。
可是,唐风身上竟出现第四刀,那就不合规矩。
大厅内。
唐老四的尸体躺在地上。
陈无邪查看过尸体,站起来。
“如何?”韩平问道。
陈无邪扫一眼大厅内的韩家人,叹道:“四个伤口,一模一样。”
“哼,证据俱全,你还有何话可说?”一个瘦高汉子冷笑。
“证据?什么证据?”陈无邪反问。
“三刀多出一刀,这就是证据!”瘦高汉子道。
其他韩家人皆露出敌视之意,冷冷看着陈无邪。
“我要是想杀他,何必多出那一刀呢?”陈无邪并未慌乱,他指着地上的唐风,道:“他连我一刀都接不住,还能接四刀?是我无能呢,还是东阳山庄太傻?”
“你……你什么意思?”瘦高汉子怒目而视。
“狂妄,竟敢污蔑东阳山庄!”
“事实摆在眼前,难不成是东阳山庄冤枉你?”
一时间,群情激奋,厅内吵吵闹闹,皆是针对陈无邪,不乏言辞激烈的,要将陈无邪抓起来,严刑拷打。
“都闭嘴!”
坐在椅子上的韩平冷冷一喝,大厅内的人俱都闭嘴,一下子安静下来。
韩平站起来,问道:“你是说,有人陷害你?”
“不错!”陈无邪道。
“可有证据?”韩平快语追问。
“我只出三刀,第四刀非我所为,韩二爷信,还是不信?”
韩平盯着陈无邪,脸色稍缓:“信,我相信你只出三刀,但是,他们不信,仅凭一家之言,不足以服众,除非你拿出证据。”
“对!”
“证据,我们要证据!”
“杀人者人恒杀之!”
韩家众人齐声道。
“若我拿不出证据呢?”陈无邪问。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哪怕陈公子武功高强,东阳山庄也要讨回这个公道,给唐风家人一个交代!”韩平正气凛然道。
顿了顿,韩平又道:“不过,东阳山庄也不是强人所难,既然陈公子说第四刀不是你下的手,那必定是有人要栽赃陷害,而这个人,就是杀害唐风的凶手,若是陈公子能找出此人,就能洗脱冤屈,东阳山庄不但不与公子为难,还会成为公子的朋友,以后公子有什么事,但凭差遣,如何?”
陈无邪眯着眼,淡淡道:“好!”
“二哥,如果陈公子借口拖延时间,找个十年八年的,唐风九泉之下,岂能瞑目?”瘦高汉子冷冷道。
韩平颔首,道:“不错。”
陈无邪道:“唐风三日后下葬,就以三日为限,如何?”
“一言为定,三天后,你要是找不到真正的凶手……”瘦高汉子冷哼一声。
“三日找到凶手不难,就怕有人故意刁难,将凶手掩藏起来。”陈无邪扫了眼瘦高汉子,淡淡道。
“你放屁,我……”瘦高汉子怒喝。
话未说完,韩平瞪了眼瘦高汉子,他道:“陈公子放心,东阳山庄必不会做这等事!”
“此外,凶手能在庄园内杀人,必定是东阳山庄的人,我需要一些权利。”
“二哥,不可!”瘦高汉子道。
高门大户,有些地方是不能乱走的。
韩平沉吟一会儿,道:“可以,但你要发誓所见所闻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为了让陈公子能尽快抓住凶手,韩顺,这三天你就跟在陈公子身边。”
“二哥?”瘦高汉子不忿。
韩平扫他一眼,他只好喏喏道:“是!”
回到小院,棍舞声阵阵,却是苏厚在练棍法,他虎背熊腰,高大魁梧,一根铁棍如蛟龙翻滚,就算没有内力催动,也是呼呼生风,威势不俗,若是在战场上,必定是一员虎将。
宋楠子坐在石桌旁,摇着折扇,跟苏然下棋。
他们三人受陈无邪拖累,也被困在小院,不能离开。
陈无邪没有和东阳山庄翻脸,一来顾忌东阳山庄势大,二来也是忌惮东阳山庄以三人要挟,尤其宋楠子,关系着林如烟的安危,他必须慎重以待。
苏然的棋艺不差,奈何面对的是宋楠子。
宋楠子下棋,纵观全局,每一处落子都是精心计算,苏然要落什么子,在什么位置落子,她都了然于胸,因此,苏然盘盘皆输,惨不忍睹,但苏然还是乐在其中,每下一子,必定偷瞄宋楠子一眼,只觉世间男儿,皆不如眼前一人。
“若是能与公子双宿双栖,便是死也愿意。”
苏然心中想着,俏脸出现一丝红晕,但那抹红晕在陈无邪进来后,就变成苍白。
她暗暗自责,她有着血海深仇,岂能被儿女之情拖累?
陈无邪看了一会儿苏厚练武,苏厚学的是烂陀寺的棍法,刚猛势沉,大开大合,配合他一身强大的力量,威力无穷,寻常二流高手都不见得打得过他。
可惜,苏厚并无内功,纯粹是外力,遇上一流高手,周身内力连成循环,便能以巧力破力,以精妙招式与之周旋,等苏厚力竭,即可取胜。
苏厚棍影一收,吐出一口气,擦掉额头的汗水,见陈无邪在旁看着,挠头问:“陈公子回来了?”
“唔,你练棍法多久?”陈无邪问。
“十年吧?”苏厚不大确定道。
“威猛有余,转圜不足,能放不能收。”
陈无邪摇摇头,拉起衣袖,笑道:“来,你我过过招,用你最强的棍法。”
苏厚看向苏然,见她点头,才道:“好!公子不用兵器?”
“不用,我就试试你的力量!”
陈无邪笑了笑。
苏厚并未他想,立棍抱拳:“请!”
“来吧!”
“嗡”的一声,铁棍舞动,苏厚双手握棍,做出个下劈的姿势,朝陈无邪打来。
只听呼呼风声之中,铁棍骤然压来,苏厚魁梧身躯如一头黑熊,随棍迫近,气势十足。
铁棍蕴含苏厚一往无前的气势,恐怖的力量之下,棍风袭人,换做他人,只怕要被这一棍的气势所迫,骇然退后。
陈无邪却略微摇头,脚步移开,避开苏厚全力一棍,他反手一拳打去,苏厚避也未避,他自幼就跟着师父打熬身体,皮糙肉厚,挨上些许拳脚,就像是挠痒一样,不痛不痒,所以并未在意陈无邪这一拳,仍旧挥棍横敲。
嘭!
还未等铁棍扫来,苏厚顿觉胸腹之间遭了一击,浑身一震,仿佛千斤巨石撞来,整个人朝后退去,连退七八步,铁棍在后边的墙上一敲,才避免撞上院子的青砖墙。
“公子好大的力量!”苏厚揉着胸口,他肤色偏黑,是日晒风吹的沧桑,但他年龄并不大,与陈无邪相仿,面相憨厚,给人老实之感。
“来,你打我一拳!”
陈无邪轻笑,立在原地。
“阿姐说打人不好!”苏厚摇头摆手。
“让你打就打,你阿姐不会骂你的!”陈无邪笑道。
“那我打了!”苏厚看向苏然。
苏然无奈的点点头,她将苏厚带大成人,相依为命,因此,苏厚对她言听计从,凡事都要询问她的意见,不敢自己拿主意。
苏厚沉腰,肩肘齐平,深吸一口气。
“喝!”
他猛地打出右拳,拳风呼啸,势如猛虎,打在陈无邪的胸口上。
开碑裂石般的拳头,落在陈无邪身上竟无半点声音,苏厚只觉得拳头不是打在人身上,而是打进泥沼里,又像是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浑身的力量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又有一股吸力,将他的拳头粘住,动弹不得。
陈无邪笑呵呵的望着他,开口一喝:“退!”
苏厚耳边声音炸响,顿觉一股浑厚力量从陈无邪胸口涌出,撞在拳头上,反灌进体内,将他震得几个踉跄,一屁股坐到地上,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望着,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功夫?”
陈无邪则暗暗称奇,要知道他刚刚以内力化解掉苏厚的拳力,再以七成的力量反击他,换作其他人,必定是筋骨断裂的下场,可苏厚看起来半点事儿也没有,似乎只是受些皮外伤,如此强壮的体魄,实在罕见。
“阿弟!”苏然见苏厚跌倒,提着罗裙,小步跑来,将他扶起,紧张问道。
“阿姐,我没事!”
苏厚挠头,憨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