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能够养得起铁骑，云台关的赋税是关键。”宋楠子女扮男装，轻摇折扇。
坊市街道上，路边是一个个摊子，卖白面馍馍的、牛肉面、羊肉汤的，卖狐皮熊皮的，叫卖声不断。
街上人流来往，十分热闹。
宋楠子本就是国色天香，女扮男装，唇红齿白，俊朗如玉，白衣胜雪，引得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频频侧目偷瞄，心道好一个公子哥，大胆开放的，更是扭着腰肢，抛出媚眼，还有几人上前搭讪，自信大胆，毫不掩饰炽烈的喜爱之情。
陈无邪清清秀秀，乍看之下，只算是一般，绝不像宋楠子那般惊艳，跟她走在一起，颇有点绿叶衬红花的感觉。
云台关云集天下行商，游人独行，南来北往，旅途孤苦，夜深人静时，难免寂寞难忍，常有男女对上眼，一夕欢好后，第二天各分东西的事情发生。
因此，此地风气极为开放，女子活泼热情大胆，男人也会变得放浪不羁。
此时已是六月下旬，天气炎热，女子只穿薄衣，她们摇晃着腰肢，肌肤半露，在街上往来，构成美丽的风景，风光大好。
像宋楠子这样的俊男，绝对是云台关内的抢手货，还没走完坊市，她就已经被七八个姿容不俗的女子搭讪，饶是宋楠子智慧过人，面对这种热情，亦是大感吃不消。
相比之下，陈无邪就清闲许多，在旁幸灾乐祸。
“嗯？”
陈无邪余光瞥见几个蟑头鼠脑的汉子正朝二人看来，似乎察觉陈无邪的目光，纷纷避开，各自散开。
“怎么了？”宋楠子问。
陈无邪摇摇头，道：“几个毛贼。”
宋楠子不知修炼什么功法，六识敏锐，灵觉惊人，隐有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的趋势，更能读懂人心，细致入微，颇为奇异。
她细眉蹙起，道：“你可不要小看毛贼，能在云台关做贼的，背后一定有人。”
往来云台关的人，要么是行商，要么是游子，无论哪种，身上肯定是有钱的，能在这里偷上一笔，可以让许多人回家娶妻生子，过好下半辈子。
但要在云台关捞钱，绝非易事，驻守的重兵可不是吃素的，云台关的钱就是他们的钱，岂容盗匪存在？
“总有人会铤而走险。”陈无邪知道宋楠子担心什么，她的行踪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宋楠子摇扇一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你这个大高手护持，我又怕什么？”
陈无邪看她一眼，没有多说，宋楠子敢在这个时候独自入关，勇气更胜男子，聪明人大多喜欢谋定而后动，宋楠子肯定有所依仗，而这个依仗，绝不会是他。
逛过坊市，日过中午，天气炎热，便在栈住下，没一会儿，陈无邪独自离开栈，来到夏竹、冬梅租住的院子。
去年冬天出关时，冬梅染上风寒，病重山倒，那时林如烟心急出关，便让冬梅留在云台关，由夏竹照顾。
老仆打开门，见是陈无邪，连忙请他进去。
陈无邪并没有看见夏竹和冬梅身影。
老仆泡来热茶，笑道：“公子回来晚了，两个月前，冬梅姑娘和夏竹姑娘便离开云台，说是有什么要事，她们走得匆忙，也没留下什么口信。”
陈无邪略微皱眉，两个月前，差不多是新赵王登基的时候，夏竹和冬梅有什么要事？
他端起茶盏，问道：“冬梅的病好了吗？”
“已经好了！”
老仆点点头，又道：“冬梅和夏竹姑娘虽然没有留下什么口信，但前不久有个姑娘送来一个包裹和一封书信，说是等公子回来，亲手交给你。”
“嗯？没有留下名字？”
“她没说。”老仆道。
“不过，她穿着明黄色的裙子，生得花容月貌，只是整个人冷冰冰的，不苟言笑，还出手教训过几个登徒子。那时候南城大人还没来，关内还没这么严，常有私斗发生。”
“她的裙子上是不是绣着菊花？”陈无邪挑眉。
老仆想了想，道：“好像是，公子稍等，我去拿东西。”
“嗯！”
陈无邪坐了一会儿，老仆便拿来一封书信和包袱。
陈无邪先取信一看，信是夏竹写的，她的字一如她的性格，龙飞凤舞，不似女子般清秀。
看完信，陈无邪放心下来。
他身边的女人并不少，但真正亲近的，能被他记挂的却只有林如烟、四婢，被他看作家人。
栈内，宋楠子盘膝而坐，氤氲光芒环绕周身，眸光时而金时而黑，神异无比。
她身上气息涌动，随着呼吸起伏，隐约可见金色的光泽在体内流转，使得她的筋骨覆上淡淡的金色。
半晌，她眼眸之中，金光渐渐隐没，化为两点金星，隐于漆黑之中，周身气息收敛，再度变得平淡无奇。
“练武不及修道？”
她红唇缓缓吐出浊气，自语道。
“你就不担心陈无邪泄露你的行踪？”冥冥之中，冷漠声音响起。
“他不会那么做，现在林如烟不知死活，我是唯一的知情人，他不仅不会泄露我的行踪，还会尽力保护我。”宋楠子淡淡道。
“一个女人而已！”冷漠声音道。
“你不懂，这是人性，你没有人性，所以不懂！”
“哼，人性只是累赘，懦弱、贪婪、虚伪，只有斩去人性，方能成仙成神！”
宋楠子轻笑，道：“你看到的只是人性的恶，而没有看见人性中的美，只能看到恶的人，内心也一定是恶的，能够看到美的人，内心一定充满美好。”
“恶也好，美也罢，终究不得长生，不得自由！”冷漠声音威严无比，好似神灵呼喝，强势辩驳。
宋楠子摇头，道：“长生就是变成一团看不见的东西，那长生又有何意义？举世皆寂，不停沉睡、苏醒，那样活着，就是长生？就是自由？你所谓的长生，就如同牢笼，将你关在里面，不得挣脱。”
冷漠声音沉寂下去。
跟雪女的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她大概能猜到雪女传她心法的打算，在雪女眼里，这具身体迟早是她的，太过孱弱可不行。
只是，谁吞谁还不一定，宋楠子眼眸合上。
翌日清晨，陈无邪和宋楠子结伴离开云台关。
云台关并非一关，而是九关，故有“云台九隐”的说法，意思是云台九关，隐于群山之间，云层之中，难见踪迹。
九关，每关相距三十里，每过一关，都需要用到第一关的路引，否则便无法过关。
相比起第一关，后面几关就显得矮小许多，却也是高达十丈的城墙，天梯难登。
过得九关，便有一城，城名“固关”，在城中洗去一路烟尘，稍作歇息后，陈无邪和宋楠子往西南方向而去。
固关西南是燕，固关东北是幽，曾是北地十国之中幽、燕二国之地，亦是赵国起家之地。
两天后，过燕门关，入燕地。
幽燕铁骑，天下出名，自古以来，幽、燕二地就是盛产宝马、骑兵之所。
度过燕门关，便见平原沃野，一望无际，蓝蓝的天空，绿色的平原，牛羊点缀其间，马群奔腾，牧民来回驱赶，如此辽远壮阔的画面，让赶路疲惫的陈无邪和宋楠子精神一震，心胸开阔，心情也随之变好。
“好一幅天高地远沃野图，看惯了茫茫雪原，忽然见到莹莹绿色，真是惊喜！”
宋楠子驱马前行，仰起头，张开双手，任由清风吹乱青丝，似乎是要拥抱这片天地，不无感慨。
“是啊！”
陈无邪点点头，远处低矮的山丘起伏，平原广袤无垠，一望无际，风中夹杂青草和泥土的气味，自然惬意。
宋楠子手中马鞭抬起，指向远方的白色毡房，道：“看谁先到那儿！”
说完，她已经催马狂奔而出，身姿矫健，丝毫没有天之骄女的柔弱。
“驾！”
陈无邪打马追上。
两匹快马，一前一后，飞驰过平原，风驰电掣般，来到毡房前。
前边的宋楠子握紧马缰，在狂奔之中，黄骠马人立而起，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马嘶，若是骑术不精的，已经被颠落马下，却见宋楠子两条长腿夹紧马腹，身子低伏，一手抓住马鞍，马蹄落地后，方才直腰，望向前方。
陈无邪随后来到，便见毡房四周，倒着七八具尸体，他们穿着牧民的服饰，或是死在草垛上，或是死在车马旁，还有一人倒在毡房门口，鲜血染红青草。
从毡房内，传出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嬉笑声。
“外面好像来人了，你出去看看！”毡房内，魁梧大汉压在女人身上，不顾女人的痛叫，哈哈狞笑。
旁边站着个瘦高汉子，他盯着魁梧大汉和女人交合，目露邪光，他亦听见马嘶声，却不愿意错过这样的画面，无奈老大下令，不得不从，拎着一柄鬼头刀，从毡房内走出。
耀眼的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睛，他见来者锦衣华服，英俊不俗，心想难道是哪个家族的公子哥？
“两位，从哪儿来，还是回哪儿去吧，莫要多管闲事！”瘦高汉子冷冷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