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清溯给的腰牌,汐和梨木可以随时都大摇大摆的走入藏经阁,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一来一去的倒是知道了不少紫琼的轶事,不过大多是花边新闻。什么哪个长老爱上哪个妖精或是尼姑,什么师徒恋,什么人鬼情未了。这些都被汐当做笑话闲暇时候拿来喝下午茶的时候咀嚼了,不能尽数当真的,却也足够捧腹一番。在这么优哉游哉的日子里,汐也没忘了给沧镜应有的面子,紫琼的正派武学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他觉得自己学的这些东西足够自己混个前五之后,就不再继续了。反正自己又不是来这学什么长生不老的道术的,顺带着帮那个梨木木头也勉勉强强混个小有所成。
这天汐正在抱着一本话折子,捧着茶水靠在临窗的榻子上看得津津有味,册子突然就被人从手中抽走。这么突然让正看到兴头上的汐瞬间就不满意了。带了怨气抬头正要发作,却发现跟前站的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孩子。白净的脸略显秀气,神色确实有些不屑的。看身板,不怎么硬朗,反而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然而整个人的气质却显着富贵之态。汐在心中默默揣度打量。
这少年拿着话折子随手翻了两翻,旋即“哼”了一声,“你就是那个辰汐?”
汐笑笑,不说话,只是抿了一口茶水,心中想着,梨木那个死木头哪儿去了,有陌生人进来怎么不通报一声。
这少年见汐并未回话,甚至不拿他当回事的态度,顿时有些恼火。他啪的一声将折子甩在桌子上,两手撑住附身靠近汐,居高临下。“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汐像是才发现他一般转过脸来,带了点惊讶:“是你在说话吗?”
“不是我还会有别人吗?”
“哦抱歉,我还以为刚刚是只迷路的小狗在撒娇。”
“你!”少年瞬间涨红了脸就要咆哮,汐立刻又接道:“那么请问这位兄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年已经抬起来伸出去的手指又这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勉强调整自己的呼吸,硬邦邦地说:“你不认得我?”
汐笑了一下:“奇怪了,为什么这里的人,每个人都觉得我应该认识他们?我又不是花名册,怎么能记得那么多?”言罢又抿了一口茶。真是好喝!这茶可是从沧镜那里硬抢来的,据说是他的宝贝心头肉的呢!
少年人听汐把自己称为“花名册”,听上去是自贬,可实际上却拐了弯的骂他们是花姑娘。少年当真是不能忍了,一拍桌子跳脚:“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你到底是谁家的,竟然这么没礼貌?你……”
“哎哎哎,淡定点儿。”不等他“暴跳如雷”完毕,汐又十分悠哉带点幸灾乐祸的阻止他继续发作,“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事不妨做下来说,犯不着脸红脖子粗的瞎吵吵,那才叫没素质呢。首先我不是个东西,我是个正儿八经的人!第二呢,既然大家都是拜在紫琼门下了,以前的身世背景,就不必看得多么重要,没什么用你说对不对?再有呢,我在这喝喝茶看看戏折子,没招谁没惹谁,突然被指着鼻子骂了老半天,你说到底是谁没礼貌?”
少年被汐的这几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想要反驳,却字字句句无从反驳。最终只是憋红了自己的脸,长了几次口要说什么总是话到嘴边又饶了回去。汐见他终于不出声了,于是依旧好脾气地问:“所以,你找我究竟什么事?没事的话就请回吧,哦,顺便把书还我,我还要看接下来的故事呢。”
少年经他这么一提醒,恍然想起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神色从刚才的尴尬一下子又变回了最初的桀骜和不屑,这一下把汐弄得不懂了。
“你就是师父新收的弟子辰汐?”
“明知故问的问题我不会再回答第二次。”于是汐知道了,这少年必定是沧镜的那名弟子辰泽,貌似是个什么富商的儿子。
于是辰泽又被堵了一下。“你就整日里看这些无聊的戏折子?”
汐一挑眉,“那您倒是给小的推荐一些有聊的段子啊?”
“你!”辰泽发现,只要跟眼前这个人说话,自己的火气就止不住的往上窜。明明从小受的教育和教养都是最上乘的,商人更是笑脸迎人,凡事都要装作心平气和的样子。可是从小熏陶出来的良好素质,在这个人面前居然完全没有用!
“……再过十天就是四年一度的比试大会了,你这个新人,倒是悠闲得很,一点都不知道着急!”
“呵呵,我找不着急,与人何干?再说,若是我着着急,这排名席位里面恐怕就要变一变了。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吧?”
“哼,我告诉你小子,你别太嚣张!你以为仗着你身手了得就能以一己之力狂妄嚣张?哼,别哪一天走在路上上被什么东西砸伤了砸残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辰泽说得义愤填膺,然而汐只是用目光浅浅打量他,不发一言。
末了,汐有些戏谑地说:“看样子,你的修为应该是比较低微的吧?”
“哼,再怎么低微也比你好得多……”辰泽被说中心事,不由得心虚了一下,却还要嘴上逞强。
“嗯,我想也是。一般来讲,不去躲在屋子里面好好温习功课,巩固一下法术,反而跑到别人的地方来胡搅蛮缠一番的人,功力都是比较低微的。哈哈没事儿,至少你比我这个每天只知道喝茶看戏折子的强上许多了!”
辰泽这回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每一字每一句,面前这个人都能挑拨起自己的怒火。他再三的告诫自己,要忍住,不能失了气度,可是这人着实让人生气!话里面明明什么都不带,语气也是那样平和,但就是让人生气!
“你别仗着师父宠你你就这幅德行,赛场上可是手底下功夫见真招的,谁都帮不了你。别以为你在入门的那一天震慑了那么多人,但是有多少人为了等着你出丑天天拼命的修行,跟你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可不同!”
“哦呀,这么说来,我的出现倒是助长了各位师兄们的修行之心呢!看来,今年的比试比之从前更有看头呢!”
“哼,我是看在同门师兄弟的面子上,好心来告诫你,你个不识抬举的家伙。”言罢再不理会汐,拂袖离去。汐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一阵摇头好笑。明明是来探探自己虚实的,却说得这样一幅大义凌然的样子。什么同门情谊?在最开始的时候怎么见不到,偏偏到了这种紧要关头才出现?
不过有一句话辰泽倒是说对了,这整个紫琼门中,有多少人为了打败自己而夜以继日的苦练着,又有多少人为了看自己的笑话而在背后阴测测。
汐喝口茶水,拿起戏折子扫扫灰,这紫琼内的人心,可真是包罗万象呢!
“诶呀呀,刚刚看到哪里了……”
正午偏过,汐倚在院子外的吊椅上无所事事,这个时候的阳光慵懒的撒在身上每个角落,这种舒适感让他昏昏欲睡。正在他沉浸在这温暖里的时候,身后一声清冽:“少主。”
“嗯。”汐动也不动仍旧保持那个姿势,连眼皮都没睁开过。“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少主,确有此事。”
“哦?看来,当年她也是迫不得已了。”
“是的,我查了族里所有的记载在册的狐,最终还是从她的徒孙那里查到了一些端倪。”
“这个老狐狸,倒是会掩藏。若不是我们有所依据,还当真无从知晓事情的始末,真要将当年的时当做神话来侍奉了。不过可惜啊可惜,他遇上的是我,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呢。”
“放在今日眼下,自然是不幸的了。只愿这一代掌门没有那么多的野心,并不想做什么大的举动就好了,也可以化解一场战争。”
“其实单论紫琼来说,是没有这个实力的。这几日我翻阅这些个术法,那些高深的,要破解确实需要费些功夫,却也不是无从下手。纵然加上整个人界,我们也并非兵败收场。只不过我担心的是,既然有信报说风青有那份野心,必定是掌握了什么。他自身没有那个实力,就必定是得到了什么法门,能够克制我们的法门。这法门……至今只有百年前故去的司守拙才懂。怕不是风青窥到了这个法门吧。”
“……这些还只是猜测,那玄狐的徒孙也早已老态龙钟,有些事不能说得很清楚,有些记忆也已经模糊。”
“嗯,但愿吧。”汐又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再睁开时眼中已带了促狭的笑意。“说起来,今日我可是见到了沧镜那家伙的一个徒弟呢。”
“呃?是什么样的?”
“呵呵,那小家伙被我气得不轻。”回想起辰泽被自己三言两语就挑拨得火冒三丈的样子,汐就觉得有趣。“一个富贾的孩子,就能如此豪横,想来紫琼必定也收了他家不少的香火钱。”
“他来找少主什么事?”
“谁知道了,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大概只是想来给我个下马威吧。”没想到却被自己给玩弄了。汐抓抓头发,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个小圆子,是梨木弄的。在有限的空间里尽可能地利用布置,不但让这个巴掌大的地方种满了花草,还硬是开辟出来一块地方,树荫下接了个吊椅给汐坐。汐从前的府邸后院,也有这么一块地方,那可是他童年时的小天地。也有香喷喷的花草,高大的树木,树下可以乘凉又能玩耍的吊椅。一切都没有变,只是这里更袖珍了一点。
他从吊椅上一跃而下:“总之,静观其变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十天之后的比试呢。”
“依少主的身手,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非也非也。”汐连连摇头,“干掉他们容易,手下留情可是很难的啊。诶呀说起来,我还没一件称手的兵器呢,总不能赤手空拳的跟他们斗吧?哦哦,我的绸扇是绝对不行的,想都别想……”
不过汐感到困扰的兵器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因为沧镜出现了。
汐知道沧镜必须会出现,而且按着他的预计,沧镜来得晚了那么一些。
“哟,师父。”汐嘴里吃着鲜美的樱桃,和沧镜随意的打了声招呼,颇有些没大没小的样子。沧镜也不恼,径自在他对面坐下,也捡起来个红红的大樱桃丢进嘴里。“嗯,不错啊,真甜,哪儿来的?”
“啊哈哈,梨木身上生的!”
沧镜吃的动作停了那么一下,扫了一眼梨木,继续大快朵颐,明显的不信。当然,这确实只是汐在开玩笑。
“话说再过几日就是比试日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唔,确实是准备不足的。”
“……什么?你还用准备?”本来是随口的一问没想到汐说出这话来,倒是着实让沧镜吃了一大惊。嘴巴长得大大的,连咀嚼都忘了。汐皱着眉看他,递过去一方手帕:“擦擦,汁水都滴下来了。别弄到我的桌布上,还要洗,很麻烦的。”
沧镜没好气的拽过手帕擦擦嘴,然后继续吃。“说吧,少什么。”
“诶?你倒是很快就淡定了嘛。”
“哼,跟你,总要保持一颗强劲的心脏才能行得通。”
“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少了一件能用的兵器罢了。”
“哈?”沧镜再次长大了嘴,这回汁水是真的滴了下来。红红的颜色远远的浸在白色的月牙布上,很快就晕开,看得汐一阵心疼。“你还用兵器?”
汐扶额,“我也是个人好么,我说的也是人话好么……”
“……好吧,你想要什么?”沧镜终于妥协。
“我看你们这里用剑的最多,那我就也要一柄剑好了。”
当汐说完这句话,沧镜的眼神马上变得很是鄙夷。“我以为凭你,怎么的也得来个稀世骇俗的玩意儿出来,没想到居然要了个这么普通的。”
“嗯?怎地才算是稀世骇俗?”
“哦,比如说,骰子啦,道士符啦。木头桩子啦……”
“停停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个正经的你。”
“嘿嘿,这才显得你标新立异嘛!行了行了,我这就回去给你挑个顺手的使使,这都不是事儿!你多有福分,摊上个会煅剑的师父。诶呀,别人想要一把我做的剑,都不知道要怎么求我呢。也就是你小子吧,对我总是呼来喝去的。”
“我想你,给我重新锻造一把剑。”
“……什么?”沧镜从自信满满得意着滔滔不绝瞬间傻眼,瞠目结舌。“你知道锻一把剑要多久吗?你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吗?你知道从选材,到角度,到灵气,到……”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汐略带不耐烦的打断激动的几乎暴走的沧镜,安抚他,“我要是不知道你的本事,我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
于是沧镜不说话了,只还是气鼓鼓的模样。
“诶呀,其实我这是相信你的能力不是?再说了,这也是为了离胜利更进一步不是?我知道你不会拒绝的。”
沧镜瞥了两眼汐,小声嘟囔着:“我迟早被你玩儿死。”
事情的最后就是沧镜硬是扛了两箩筐梨木寻来的新鲜水果扬长而去,美其名曰这是劳务费。对此,汐表示哭笑不得。
十日,一瞬即过。
这天,几乎整个紫琼的弟子都倾巢而出聚集在演武场。再过一会儿,就要开始四年一度的比试了。这比试,可是探得弟子们修行深浅的最好方法,也是个人恩怨私仇解决的最好地点……所以每个人都是摩拳擦掌,可以说,是磨刀霍霍向猪羊。
掌门说了一些规矩,走了个过场。具体的什么汐没有听清楚,但是大概就是,会选用两两对决的方式,进行阶梯淘汰赛。总之,想要胜利,就全力把对决的对手打趴下就行了。哦,既然是全力,死伤难免,不得有怨言,不得私下寻仇。也就是说,报仇什么的,等到四年之后吧。四年之后,究竟是报了仇,还是死在仇人的剑下……值得深思啊!
汐东张西望左等右看,都不见沧镜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虽然他不带兵器依旧可以做得很好,可是却很期待能够看到沧镜为自己量身打造的那一把。然而一直到演讲结束,沧镜都没有出现,汐不免有些失望。
分组已经完毕,开始进行对决。汐和梨木并没有分在一起,于是两人分头行动。然而就在这场众人瞩目已久,跃跃欲试的时刻,山门下却传来一阵洪亮的通报声:“太子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