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双手忍不住的颤抖就要往他脖子上伸，死命的压制住这种冲动，平复心情道：“是啊是啊，我就是想要多长点见识，否则总是要到处被人嘲讽，那可不就糟了？”
“呀？这话真是开玩笑，谁敢嘲讽你？他们上前来找你挑衅，那还不是自找苦吃！”
汐嘴角又抽了几下，“……我想师父你大概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凭着自身本事拜师不假，可是我不是梨木，没有带艺拜师啊！”
“啊……对对对，这么说来，若当真动起手来，你不能用原本的功夫。诶呀，你现在只是学了最粗浅的心法，还没学过一招半式呢。这要是真的被欺负了，只有挨打的份儿啊。”沧镜一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汐翻个白眼：“我也可以躲开好么，我不一定非得被揍好么，我不是你好么……”
“诶呀说起来，如果我这个万能的小弟子竟然被人揍得鼻青脸肿浑身是血跑来找哭诉可怎么办……”
“……师父，那些最基本的东西还是我央着你全传给我的好么……”
“啊，对了！”沧镜猛地抬起头来，左手往右手心这么一叠，转过头贼兮兮地对着汐说：“好徒儿，你要是能接下来一个月都帮为师洗衣服，为师就让你去那藏经阁。”
汐左手死死压着右手，用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很是自然。“师父，你不觉得，我学好了本事，长脸的是你，可不是我啊。”
“可这……我没有什么好处啊”沧镜故意露出犯难的神色。汐见了直接翻白眼连笑都懒得维持。“好的，那我明天就跟沧源说我去他那边做徒弟。”
“哎别啊别啊！我答应你，我答应啊！”沧镜一听这话急了，直接双手都抓住汐的衣服，生怕他当真就这么跑了。他可绝对相信，汐能做出那种事来，那自己岂不是吃亏吃大了！不干，坚决不干！
“那师父，你好歹给个诚意吧。”汐一手扶额，微微挡住侧脸不去看沧镜。真丢人，挺大岁数的人了还扒着他的衣服不妨，整个一个狗皮膏药。真想当做不认识他……
“好好好，这个好办。等一会儿晨课结束了，我就去找大师父要腰牌！嘿嘿嘿，只要小辰汐你不走，我相信那藏经阁李的术法，你不到半年就能全给学会。啊哈哈哈，到那个时候，你在比武大会上可是百分百的第一了！诶呀，你师父我脸上倍儿有面子啊！啊哈哈哈哈……”沧镜自我言语着陷入了无尽的幻想，嘿嘿乐着口水都要出来。汐瞥了一眼他的白痴样，赶紧又别过脸去，往边上挪了挪，真想当做不认识他！
好不容易熬到晨课结束，汐等不及地拉着沧镜就要跑，然而一个身影挡在三人前面，直接截断了他们的去路。汐有些恨，谁呀，这么不会挑时候，要找茬能等到最后不！然而定睛一看，一肚子的火发不出，恶言相向生生憋成了一副笑脸。“啊、哈哈，原来是清溯师祖。”
“师叔，呃呵呵，找我有事儿啊？”沧镜自知理亏地干笑两声。
清溯瞥了他一眼，眸子里似笑非笑的意味：“沧镜，你这上课迟到的毛病，果然是会传染的。”
不好笑！汐在心中狠狠非议，这个笑话好冷，一点都不好笑！
“啊哈，我那两个徒弟可不是没迟到么，师叔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沧镜还想狡辩，然而撞到清溯略带笑意的模样，就怎么也辩不出来了。
清溯手中拿了一卷书册，头发也只是随意的在后面松松拢了，看上去有一股子书卷气息。只是那眸子里如瞬息的大海，深沉又深邃。
“我只是来看看辰汐的，顺带过来指责一下你。让你偷懒，还拐带弟子。”清溯那书卷敲了一下沧镜的头，嗔怪道。看上去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好，亦师亦友。“我听清溯提到过你，这小子，还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我很是好奇。今日见了你，确实觉得有些不同。日后若是有机会，便一起来喝喝酒吧。哦对了，这话可不能让我师兄听到，记得记得。”
清溯猫着腰说完这几句话后，直起身子又恢复成一贯的模样，随意又说了两句就要走人。汐一听清溯的话，知道他这是来示好的，连忙拦住。
“师祖师祖，请留步。”
清溯好滴地转过身来，用眼神示意着他在听。
“师祖，弟子想求一枚可以随意进出藏经阁的腰牌，不知可否？”汐开门见山毫不拐弯的说道，这一说，不但沧镜，连清溯都愣住了。他眼风扫了一眼沧镜，见他也是一脸惊讶，知道这并不是师徒两人商量好的。不由得心中好笑，沧镜这个鬼滑头也有被小鬼吃瘪的时候。他问汐：“你为什么要这腰牌？”
没有拒绝，没有婉拒，说明有戏！
汐想了想说道：“我并不想做紫琼山功夫最差的一个啊……”清溯愣了愣，忽而笑了。他的笑声很清澈，也很轻，却让人如沐春风，又如山间淙淙溪流缓缓滑过心底里。
“就算你循序渐进，依你的资质，不出一年必定是人上人，何必焦急？太过心急，反而会令功力大损。”
汐挠挠头，心一横：“诶呀师祖，实话说了吧，我就是不满足于我这师父教的。，进度太慢了。就算是循序渐进，我想，不出三个月，他也就没什么能教我的了。哦当然，这并不是重点，师父你别掐我。而且我自己对紫琼的术法很有兴趣，想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面去钻研，而并不仅限于师父之间传授的法门。”
清溯蹙眉想了想，又看向沧镜，沧镜吓得连连摆手表示跟自己绝对没有关系！于是清溯说：“这腰牌，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哦当然了，我不会去偷看什么紫琼秘籍，包括什么秘史之类的！”
汐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态，万分肃穆认真的神情反倒让清溯“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他觉得汐很有趣。于是心情愉悦地说：“好吧，这腰牌，我会去之后就去弄一个来，之后让沧镜师侄带去给你。”
“嗯嗯，如此，多谢师祖了。”汐笑着回了个礼。然后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多说了一句：“想来师祖也是极爱读书的，卷不离手。”
不想清溯的笑容略略顿了顿，旋即消散，但是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中却多了一些嘲讽。“我最是讨厌读书的。”然后就再不多言的离开了。
汐微张着嘴心中汗颜，貌似……马屁拍错了呢！
等清溯的身影走得远了，汐才问沧镜：“怎么回事？”
“呃……”沧镜砸吧砸吧嘴，“清溯师叔从前性子最是顽劣，从来不爱读书的。在他还没有上紫琼山上来修仙之前，是个读书人。也不知道是天缘如此还是怎么，他遇到了书中仙。呀，据说是个很可人的女娃娃呢。然后嘛，就是很俗套的，他们相恋了。师叔是他们家里的独苗，家里人一心盼望着他能考功名，可是师叔他不喜欢啊！只是为了能够跟小仙女见面，他就只好硬着头皮看书，因为他和小仙子有个约定，只有完成了每日的功课，她才会出现。本来是好好的，只是后来师叔说，他并不想读书做官，只想和小仙子双宿双栖。过程我是不清楚啦，反正总之，结果是小仙子用法力帮师叔顺利进了榜，但是因为小仙子窜天改命而获罪，从此没再出现。师叔伤心之下，拜入了紫琼门，欲要问仙求道，救回小仙子。你别看他一副漫不关心的模样，其实啊，也是个可怜人呢。不过这就不是我们做小辈该管的事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相比，一定是曾经轰轰烈烈过的。没有曾经的痛彻心扉，怎能换来如今的心如止水。“不知道师祖他的修为到什么境地了，能不能问得天道。”
沧镜“嘿嘿”一笑：“你没有发觉吗？按着辈分，师祖早就应该同大师父差不多的年纪了，可他还是那么年轻哦。”
于是汐懂了。“那他怎地现在还留在尘世间？”
“诶呀，你以为登仙就真的那么容易吗？师叔他只是拥有了仙身，不会老不会生病而已，离真正的历劫升仙还早呢。何况，他现在是紫琼山的长老，很多事宜他都要过手，身上背负着很多责任的，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尘缘不断，怎能飞升？你小子，虽然挺聪明的，可是涉世不深。你啊，有的学呢！”沧镜很是得意，似乎是终于找到了汐不如他的地方，终于能让自己扬眉吐气了一把而沾沾自喜。
汐作为妖之少主，除了族里的事很少过问红尘，自然是不清楚。何况，红尘中纷纷杂杂，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怎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他并没有经历过情爱，怎么能理解，又怎么能感同身受呢。
“不过嘛，看上去清溯师叔对你的印象非常不错。呃……除了你最后一句似乎是让他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不过没关系，他稀罕你，就行了。”沧镜安抚地拍拍汐的肩膀，突然想起什么事来，“啊对了辰汐，你那个，酒量怎么样？”
“……不知道，怎么了？”
“咳咳，清溯和清璧都说过要找你喝酒这回事，你知道的吧？嗯……他们两人可是紫琼的酒中仙。”
“……”
“那清璧可是尽得清溯真传呐，你、你酒品还成吧？不会发生什么酒后撒泼脱了衣服狂奔的情况吧……哎呦，你小子，又以下犯上！哎哎哎别拽别拽，我就这么一件干净衣服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汐坐在桌子旁边吸溜吸溜的吸着茶水。他觉得紫琼的茶确实不错。梨木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捅咕着什么，无非是如何把这个“窝”一样大小的地方弄得更舒服一些罢了。其他弟子早在晨课结束之后各自成帮结伙或者独自找地方默默修炼去了，哪里像汐这样自在逍遥。
一直拖到午时过后，太阳都偏斜，沧镜拜访。他到的时候就是看到汐这样一幅慵懒散漫的样子，当真是痛心疾首啊，痛得他直接上去把汐从椅子上拽起来，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我说小辰汐，你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再过一个月可就是比试大会了，你这不着急不着慌的，是谁说的自己还一点儿法术不会呢！啊？”
汐耸耸肩算是对此的回应，他才不会说在这之前还刚刚睡醒个午觉，刚才是起来喝茶醒神的。
“所以，你拿到腰牌了？”
对于汐不把沧镜放在眼里的这种态度，沧镜只是动了动唇没终于是没说出什么来。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也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嘀咕着：“真没见过你这么……”汐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他。沧镜白他一眼，甩手丢了个什么东西过去。汐扬手接住在手心里，是个挺小的东西。拿到眼下来看，才知道是个圆圆的黑色小牌子，上面写着“阁”一字。其貌不扬的，但是手感滑滑的。汐一看就乐了，这不是他们妖界里随处可见的大树底下的小石子儿么，小时候他还常拿这东西打鹧鸪来的。
“这就是腰牌？”
“是啊。”沧镜头都不抬：“有了它，你就能随意出入藏经阁。哦对了，不过藏经阁内的绝密机密，你是无权观看的。”
“嗯？”汐有了兴趣：“还有绝密、机密？”
“那是当然的，哪个门派没有点儿秘密？即使平民百姓还有俩私房钱呢。”沧镜对此不以为意。
“你觉得，会是什么？”
“无非就是秘籍之类的吧？或者像是，只有历代掌门才能知道的秘密？不清楚，既然都是绝密了，还打听它作甚？无端端惹一身麻烦，说不准还要丢了小命，不值得不值得。我啊，还是过我的闲云野鹤的日子吧！”
于是汐就不再追问，反正沧镜也是一无所知。但是直觉告诉他，那个所谓的绝密的地方，一定是放着最不能让人知晓的，最黑暗的东西。说不定，就与他想要知道的真相有关系。
“哦对了辰汐，你跟我说个实话让我心中有点儿底，一个月之后的比试大会，你有没有把握拿个……拿个什么名次？”
汐“嘿”的一乐，“你其实是想说，我能不能拿得了第一吧？”沧镜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吸溜茶水。
“这我可不好说。你们这些弟子的身手，我还一个都不曾见过，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未免有夸大的成分。但是么，能让我认真起来的对手，想必也不会少。我不能说拿个前三什么的，但是，总归不会让你丢脸就是了。”
“什么叫不会丢脸？”
“……”汐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沧镜，“你想啊，我一个刚入门没几天的新人，一下子就拿个第一上来，你觉得挺有面子的，你是不是想让我尸骨无存啊？”
沧镜一愣，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些在这山上修行了十几年的人，和才来一个多月的人，若是让新人拔得头筹，自己出了羞愧而死，留在这世上就是浪费粮食。出风头未必是好事，不是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的，枪打出头鸟！
“嗯我说师父大人，既然这牌子我也拿到手了，接下来，为了能够完成你扬眉吐气的志愿，还请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少来同我交流感情啊。”
沧镜对此很是不满意，“你这是卸磨杀驴！”
“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愿意把自己比喻成驴，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反而是乐意之至的！”
“嘿，你小子！”
“今晚所谓的晚膳，我就不去了，也不必送什么食物过来。若是饿了，我自会去寻些食物来的。你不必担忧我，我反而觉得，你倒是应当去安抚一下其余两个弟子的情绪。说起来，自从我入了你门下，始终没有见到过那两个人的身影。他们应当不是为了躲避我才迟迟不肯出现的吧？”
于是沧镜带着汐给他留下的一堆难题，无比愤懑的离开了。
汐看着沧镜离去的背影，很是松气的抹了把头上的汗。“真不明白他究竟哪儿那么多话好说，喋喋不休，怎么就没听别人说起过他是这么个样子的？”
“也许这是他表示友好的方式也不一定啊。”梨木笑着解释。
“是吗？他不来烦我我就很知足了！”
“少主，也许从前，沧镜师父是这五师兄弟中最末的那一个，虽然还有五师叔，可是他一心扑在武学上，必定少言寡语。沧镜师父同亲兄弟之间碍着规矩，敛了性子，又要给后生晚辈做出典范，自然有好多话都憋在心里面。可自从少主你出现之后，从此就出现了一个能不把他当做长辈，说话不用畏首畏尾思前顾后的，像兄弟一般的存在，他自然开心，话也就多了一些。就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没有说的话，都一齐补上的吧。”
于是汐觉得，沧镜，也许当真是个能做好兄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