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红红小姐。”
他笑意盈盈地拱手,“昨夜睡得可好?“
涂山红红的耳尖“唰”地变得更红了。
她猛地别过脸去,发间的铃铛叮当作响:“要、要你管!快走了!”
说罢转身就走,却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徐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腕,触手的肌肤细腻温热。
他清晰地感受到,少女的脉搏正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动着。
涂山红红像被烫到一般抽回手,连退三步:“谁让你碰我的!”
她气鼓鼓地瞪了徐澈一眼,却在对上他含笑的眸子时,心跳又漏了半拍。
“私密马赛~”
徐澈突然双手合十做了个俏皮的道歉动作,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晨光透过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脸上,映得那双含笑的眸子格外明亮。
“什么塞?”
涂山红红的狐耳警觉地竖起,火红的尾巴也不自觉地炸了毛。
她歪着头的样子活像只困惑的小狐狸,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徐澈轻笑着摆了摆手,衣袖带起一阵微风:“没事没事~”
他故作随意地东张西望,目光扫过回廊转角的花丛,“话说,今天怎么没见到蓉蓉和雅雅?”
“哼!”
涂山红红突然眯起眼睛,狐疑地凑近徐澈,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你突然问她们做什么?“
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随着这个动作扑面而来。
徐澈不慌不忙地后退半步,顺手从枝头摘下一朵粉色山茶花把玩:“就是好奇问问~”
他故意拉长声调,“毕竟你们三姐妹平时不都形影不离的吗?”
“她们在上早课啦!”
涂山红红一把拍掉徐澈手中的花,气鼓鼓地拽住他的衣袖往前拖,“别磨蹭了!空青姐姐最讨厌等人了!”
她没注意到自己用力过猛,把徐澈的袖口都扯出了一道褶皱。
两人穿过回廊时,惊起一群栖息的青鸟。
徐澈望着涂山红红急匆匆的背影,突然发现她今天特意将长发编成了精致的发辫,发梢还系着崭新的红绳。
“你觉得续缘对象会是什么样的人啊?”
徐澈突然加快脚步,温热的气息不经意间拂过涂山红红敏感的耳尖。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像羽毛般轻轻挠着她的耳膜。
“等、等下见到不就知道了!”
涂山红红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弹开,雪白的耳尖瞬间染上晚霞般的绯红。
她慌乱后退时,绣着金线的裙摆绊住了脚踝,整个人向后仰去。
徐澈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桃花香里混着一丝紧张的汗意,那对毛茸茸的狐耳就在他鼻尖前不安地抖动着。
“都怪你!”
涂山红红站稳后立刻像炸毛的猫儿般跳开,红着脸瞪他时,睫毛像小扇子般快速扇动。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襟,却没发现自己的尾巴已经不受控制地露了出来,正焦躁地左右摆动。
徐澈无辜地摊开双手,腕间的金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只是单纯好奇嘛~”
他故意拖长的尾音让涂山红红的耳尖又红了几分。
“哼!”
涂山红红抱起双臂,尾巴不自觉地缠上了徐澈的衣袖,“首先,续缘对象肯定不是人!”
她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发间的铃铛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哦?为什么?”
徐澈假装惊讶地挑眉,实则悄悄用手指卷住她缠过来的尾巴尖。
那蓬松的毛发触感好得不可思议,让他忍不住多揉了两下。
涂山红红突然浑身一颤,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放、放手!”
她结结巴巴地抢回自己的尾巴,语速飞快地解释起来:“因为...因为在苦情树下续缘需要献祭法宝和记忆,人类转世后会完全忘记前世,只有妖怪才可能保留些许记忆碎片...”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徐澈不知何时又凑近了几分。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含笑的眸子专注地望着她时,让她莫名想起昨夜在苦情树下看到的星河。
“所以一般来说...”
涂山红红不自觉地揪住自己的尾巴尖,“都是妖怪那一方会主动来涂山,寻求我们红线仙的帮助...”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因为徐澈突然伸手摘下了落在她发间的一片花瓣。
“原来如此…”
徐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涂山红红腕间的相思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鸣响。
徐澈惊讶地发现,自己手腕上的金纹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与铃声产生奇妙的共鸣…
远处学堂的窗口,涂山蓉蓉眯着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手中的毛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出了一对交颈的鸳鸯...
“快走啦!”
涂山红红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羞恼,她拽着徐澈的袖子在回廊上飞奔,惊得沿途的侍女们纷纷避让。
晨光洒落在姻缘阁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七彩光晕。
空青一袭淡青色长裙立于廊下,银发挽成精致的发髻,发间点缀着细碎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她唇角含笑,目光在涂山红红绯红的耳尖和徐澈腕间闪烁的金纹之间流转,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早上好,红红小姐,徐澈公子。”
空青的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促狭。
她手中捧着一盏青玉灯,灯芯跃动的火焰呈现出奇异的蓝紫色。
“早上好啊空青小姐!”
徐澈大大方方地拱手行礼,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动作间流光溢彩。
他站得离涂山红红极近,近到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桃花香。
涂山红红只觉得空青的目光像探照灯般在自己和徐澈之间扫视,顿时羞恼交加。
“好你个头...”
她小声嘟囔着,一脚踩在徐澈靴面上,趁他吃痛时迅速拉开距离,“空青姐!别看了!快带我们去见那个续缘对象!”
她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耳垂红得几乎要滴血。
空青掩唇轻笑,宽大的衣袖随风轻摆:“看来红红小姐很着急呢~”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两人之间若隐若现的金色情丝,转身时发间的蓝宝石坠子晃出一道炫目的光,“请随我来。”
随着她手中青玉灯的指引,三人穿过重重回廊。
徐澈注意到,沿途的柱子上都缠绕着红线,每根红线上都系着小小的银铃,“这些是…”
微风拂过时,银铃发出的不是清脆的声响,而是恋人絮语般的呢喃。
“是历代续缘者的执念。”
空青指尖轻抚过一根发光的红线,那红线立刻浮现出朦胧的画面。
月下相拥的恋人,指尖相触时迸发的火花,“每当有续缘任务时,它们就会指引我们找到正确的方向。”
“哦哦…”
徐澈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随后他们走进了一个屋子。
屋内檀香袅袅,一个俊朗的中年男子局促地站在窗边,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映照出他眉宇间深深的忧虑。
当他看到空青身后的涂山红红时,整个人明显一震,膝盖不自觉地弯了弯。
“小妖白赤见过红红小姐!”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行礼时宽大的灰衣袖口扫过地面,掀起一阵细小的尘埃。
对于涂山红红,他早有耳闻,是整个涂山的大小姐,未来既定的涂山掌权人,尊贵万分。
再者,他的族群在众妖族中本就是不入流,再加上他也只是个小人物,妖力也才堪堪化形不到三百年。
如今见到妖族中的璀璨明珠如何能放平姿态?
这时,徐澈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缠绕着一根几近透明的红线,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涂山红红狐耳微动,指尖的红仙锦书无风自动,悬浮在她掌心上方。
锦书上浮现的文字与白赤身上的气息相互呼应,在空中交织出淡金色的纹路。
手中的红仙锦书告诉她,眼前之人正是续缘对象。
“你就是天鹅族的白赤?”
她红眸微眯,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对方全身。
白赤顿时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妖正是白赤!”
他连忙又行了一礼。
灰衣下摆因为动作过大而掀起,露出脚踝处一道狰狞的伤疤,那是被火焰灼烧后留下的痕迹。
“说说你的情况。”
涂山红红在首座落座,指尖轻敲桌面。
一杯清茶凭空出现在白赤面前,茶水上漂浮着三片苦情花瓣。
白赤双手捧着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回红红小姐,小妖与发妻如宣在一百年前于苦情树下立誓...”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茶水表面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时的白赤,才刚刚褪去绒毛化为人形。
他永远记得那个雨夜——
自己拖着折断的翅膀,在泥泞中艰难爬行。
天鹅族特有的优雅与骄傲,在他身上只剩下狼狈与不堪。
右脸那道自额角贯穿至下颌的丑陋疤痕,在闪电的映照下更显狰狞。
“你叫什么名字?”
“……”
“你是妖怪吗?”
“……”
“还活着...”
一把油纸伞突然遮住了滂沱大雨。
那是镇上柳员外家的独女柳如萱。
伞下少女素白的裙角沾了泥水,却毫不在意地蹲下身来。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指尖的温度透过湿透的羽毛直达心脏,让奄奄一息的小妖睁大了眼睛。
在昏迷后他就化作了本体…
她将伤痕累累的天鹅藏在宽大的披风下带回家。
经悉心照料后他恢复苏醒,化为人形。
管家看见后,差点把这丑陋的少年当成乞丐赶出去。
“他是我救的。”
少女的声音清凌凌的,“以后就住西厢房。”
白赤永远记得西厢房窗外的海棠树。
每当花瓣飘落时,如萱就会抱着诗集坐在廊下。
而他只能躲在阴影里,用粗笨的手指为她斟茶。
妖力所化的喉结滚动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既是因为重伤未愈,更是害怕自己的声音会吓跑这个如瓷娃娃般精致的人类。
后面,如萱时常将红肿的掌心摊给他看。
她今天又挨戒尺了?
白赤的瞳孔猛地收缩,看见她纤细手腕上还有未消的淤青。
那是柳老爷对女儿读书不用功的惩罚。
他想触碰又不敢伸手,最终只是轻轻吹了口气,用微弱的妖力为她止痛。
少女突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看来妖怪也没什么好可怕的,你比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夫子有趣多了。”
她随手将束发的丝带解下,系在他残缺的右翼上,“可惜,你不会说话…”
从此每个满月夜,如萱都会溜到西厢房。
有时抱怨女戒的迂腐,有时诉说对自由的向往。
白赤就安静地听着,把她说过的每句话都刻进妖丹里。
有次如萱醉酒,靠在他肩上呢喃:“要是你能说话该多好...”
他浑身僵硬,藏在袖中的爪子掐进掌心,渗出点点血珠。
变故发生在清明踏青时。
山匪的刀光劈向如萱的瞬间,白赤体内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当他回过神来,满地都是残肢断臂,而自己的利爪正滴着人血。
如萱瘫坐在血泊中,瞳孔剧烈颤抖着。
“我明日就回妖族。”
他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转身时翅膀扫落了满树桃花,也遮住了身后心上人的呼喊。
正当他决心离开时,如萱赤着脚爬起来,发间还沾着肮脏的污泥与鲜红的血液:“你以为我会怕吗?”
她颤抖着举起一个绣囊,里面装着他这些年偷偷收集的海棠花瓣,“小天鹅,告…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白…”
他转身的一瞬间,愣住了。
月光下,少女踮起脚尖,吻在他狰狞的伤疤上。
那一刻,白赤残缺的翅膀突然焕发新生,洁白的羽毛漫天飞舞。
他抱着此生唯一的珍宝,听见自己破碎的妖丹重新跳动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