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西时,论道变成了食材之争。
当灵虚真人问“金丹何以喻道”时,徐澈快速抢答,从怀里摸出颗糖炒栗子:“您看这栗子——”
“咔吧!”
他捏开外壳,“剥去贪嗔痴,里面金丹自现。”
夏芷若“噗嗤“笑出声。
张无极黑着脸要发作,却见张灵虚正捻着胡须点头:“虽不合典籍,倒合我武当#39道在寻常#39的祖训。”
闻言,张无极再不敢吭声了。
接下来,论道渐入佳境。
当夕阳染红云海时,两派已从《南华经》辩到《悟真篇》,从炼丹火候吵到持剑姿势…
张之维甚至用金光咒捏了只活灵活现的仙鹤,非要与武当的纸鹤比试谁先飞到三清殿。
山风掠过论道台,卷起满地银杏叶。
最后一片金叶落在徐澈与夏芷若之间,场上依旧论道激烈,张灵虚轻咳:“今日门下弟子互相论道,倒让老道想起年轻时与静清兄偷喝猴儿酒的事.....”
“没想到灵虚道兄竟还记得这事!”
张静清仰头大笑,眼神中尽是感叹岁月无情。
…
“芷若妹妹,我听说你是武当第一啊?”
徐澈借着整理道袍袖口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往夏芷若身边凑近半步,使用传音入密。
少女身上清冽的梅花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让他想起天师府藏书阁里那些被晨露打湿的古籍。
“当然!”
见徐澈跟自己传音,夏芷若先是愣了一下,后迅速传音回去,小巧的鼻尖微微上翘,在阳光下透出莹润的光泽。
她下意识挺直腰板,杏黄色道袍上的云纹随之流动,像活过来一般。
可下一秒,她突然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徐澈:“喂,你不会是想借此抬高你们天师府吧?”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穗,那上面系着的金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我可跟你说啊,我昨天跟你比试的时候,可是特意留了手的!”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她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那没有,绝对没有的事,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清楚,在这我还得多谢姑娘昨天比试手下留情!”
徐澈连忙摆手,宽大的道袖带起一阵清风。
他想起昨夜张怀义醉醺醺地趴在自己肩上:
“清源啊,我跟你说,这个夏芷若,在与你对打的时候留手了,她藏没藏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如果她真要秒杀你,你那个越战越强的先天神通使不出来的。”
“而且,我觉得,我如果对上这个夏芷若,恐怕赢面也不大,她给我的感觉,跟你和之维师兄给我的感觉一样的,都是天生修道的料,个个活的像妖怪…”
昨晚听见这话,徐澈都呆住了。
还有这回事?
现在有机会了他肯定要当面问问…
此刻,站在夏芷若面前,徐澈能清晰看到她发间金凤簪的纹路,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每片羽毛都刻着细密的符咒。
他再次郑重地拱手行礼:“在下这点微末道行,还得多谢姑娘昨日手下留情。”
“哼哼~”
夏芷若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颊边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正要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凛,“但你家之维师兄...”
她无意识地捏紧剑柄,骨节微微发白,“我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看到他,我仿佛看见了道的尽头…好似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小女子技穷,无法逾越无法逾越…”
徐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论道台另一端,张之维正懒洋洋地倚在银杏树下啃鸡腿,油乎乎的手指随手在道袍上擦了擦...
这就是无敌的画风吗?
“还有怀义师兄...”
夏芷若的话语带着几分认真,“他藏拙的本事可比我高明多了。”
她悄悄指了指正在和田晋中聊天的张怀义,“若真动手...”
“怕是不出五个回合,就能给无极师兄摁地上摩擦,给他打成猪头。”
夏芷若伸出五根手指头。
“噗!“
徐澈死死咬住舌尖才没笑出声。
他仿佛已经看到张无极被张怀义按在地上摩擦的场景,那张总是端着架子的脸肿成猪头的模样。
余光瞥见远处负手而立的张静清,老道长看似在赏云,实则耳朵微微抖动,显然在监听着全场动静。
“听你这话,你对那张无极意见很大啊!”
“不是很大,而是非常的大!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感到恶心!”
“嘶!明白了!”
闻言的徐澈偷瞄了一眼张无极,顿时明白了,因为他看见张无极此时正死死的盯着他与夏芷若。
二十步开外,张无极正死死盯着这边,道袍下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那眼神里翻涌的欲念,连周围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如果眼睛可以杀人的话,他已经被张无极杀千百次了。
“啧啧!亏他还是武当的,真是给武当丢人啊!”
一个修道之人如果连色欲都控制不住,修的什么道,徐澈不禁摇头鄙夷。
“恶心。”
夏芷若冷哼一声,金凤簪突然无风自动,“修道之人这般心性...”
她指尖轻弹,一缕剑气悄无声息地在地面划出三尺沟壑,恰好隔开张无极窥视的视线。
旋即开口说道:“要是我那几个师兄下山还没回家的话,也轮不到他上台与怀义师兄比试。”
“哪几个师兄啊?”
“分别是周圣——周师兄和他的弟弟周蒙——周师兄,以及卢伟奔——卢师兄,洪音——洪师兄,万成——万师兄,他们的实力都在张无极和宋青二人之上。”
听到这,徐澈算是明白为什么这次比试没有出现武当的那几位了,原来是集体下山去了还没回来。
“原来如此,那比起你呢?”徐澈好奇。
毕竟夏芷若都自称武当第一了...
“嘿嘿,那还是我略胜一筹!”
夏芷若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在我之下最强的就是周圣师兄了,周圣师兄专门修炼的#39奇门之术#39连师父都称赞呢!”
她突然狡黠地眨眨眼,“不过上次门内切磋...”
手指比出个“三”字,“三招就败给我啦~”
“!!?”
徐澈倒吸一口凉气。
周圣是何等人物?
未来三十六贼之一,八奇技的创造者!
可眼前这明媚如春光的少女,竟能...
“喂!”
夏芷若突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她歪着头的样子,让徐澈莫名想起龙虎山那些偷吃供果的灵鹿。
“没什么。”
徐澈收回思绪,却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
阳光透过银杏叶的间隙,在少女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为何在后世的记载中...
仿佛从未存在过?
...
暮色渐沉时,武当众人已收拾好行装。
灵虚真人带队回去,“静清道兄,请留步。”
“呵呵,既如此,灵虚兄,那老道就送到这了。”
张静清也带着师门上下来到山门前送行。
宋青抱着剑站在山门前,目光冷冷扫过天师府众人,最后在徐澈身上停留了片刻,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他最疼爱的芷若小师弟,来一趟天师府被人偷了!
被人偷去了心!
“诸位道兄,告辞!”张无极拱手作揖,爽朗的笑着,一副正派模样,看向徐澈时眼底却闪过一抹阴霾。
“芷若,该走了。”
说完后他转头对夏芷若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
夏芷若淡淡“嗯“了一声,却站在原地没动。
她指尖摩挲着袖中的白绫,目光穿过人群,与徐澈遥遥相望。
山风掠过,卷起她杏黄道袍的衣角,金凤簪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
“清源师兄。“
夏芷若深深的看向徐澈,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徐澈耳中,“后会有期。”
众人见状不由表情微妙起来。
张无极的表情就好像吃了苍蝇似的难看。
张之维则是一副大佐的表情,十足的吃瓜群众。
当然不止是他,田晋中等师门上下都是这副表情…
包括武当山的其他弟子:“什么,夏师兄这…”
“嗯,后会有期。”
徐澈点点头,不禁有些微怔。
说实话,二人的交际不过两日,最多只是赠药之情,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有的也只是昨日的切磋与今日的论道,可为什么,他心中的回响竟这般强烈。
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田晋中捅他后腰:“人都走远了还看!”
当他回过神来时,武当众人已踏着夕阳远去。
山道上,杏黄色的队伍已经变成一串移动的小点,唯有某个身影回头时,金凤簪还在暮色中闪过最后一点亮光。
“走了清源!还有七日静闭等着我们呢!”
张之维胳膊突然从后面勒过来,把徐澈的脖子卡得咯吱响,“再盯下去眼珠子要掉出来喽~”
张怀义愁眉苦脸地晃着空酒葫芦:“最要命的是那三千遍《清静经》...”
话音未落,葫芦突然被徐澈抢了过去。
“怀义师兄你糊涂啊!”
徐澈眼睛亮得吓人,从葫芦底“哗啦啦“抖出张字据,“昨晚晋中师兄醉酒画押的契书还在我这呢!”
泛黄的宣纸上,田晋中歪斜的指印旁还按着个手印。
“对啊对啊!昨晚晋中可是答应我们,谁先喝醉谁就答应帮另外三个人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的…桀桀桀桀,晋中,你也不想…呸,晋中,我们这三千遍清静经抄写就全交给你了啊!七天内务必给我完成掉啊!”
张之维闻言,顿时笑眯眯点头。
田晋中瞬间炸毛:“你们算计我!”
他扑上来要抢,却被张之维用鸡骨头点住穴道。
三人围着僵直的田晋中,笑得像偷了灯油的三只老鼠精。
“天地良心!”
张之维抹着笑出的眼泪,从袖中掏出个留影符,“昨晚可是晋中自己拍着胸脯说#39我田晋中今日若先醉倒,就替三位师弟抄经#39!”
符纸里传出田晋中醉醺醺的嚎叫,背景音里还有徐澈起哄的“师兄威武”。
“你们肯定耍诈!”
田晋中冲开穴道,指着三人鼻尖的手都在抖,“你们肯定是运炁化酒了!否则在酒量上不可能赢得了我!”
“哪有,我们也不知道谁酒量最差呀!”
张之维咧着嘴。
“就是啊,晋中师兄还说自己酒量在整个龙虎山天师府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呢…”徐澈一旁暗戳戳道。
“咳!”
“你们肯定耍诈,用炁暗自把酒排出体外了!”
“否则不可能酒量都赢了我!”
田晋中依旧气呼呼的说。
“那还真没有!”
张之维一脸认真,笑道:“晋中,我们之所以能赢你,那是因为,我们仨都修炼了雷法,身体也已经被雷法淬炼过了,非肉体凡胎,所以酒量嘛……”
“嘿嘿!”
徐澈撩起衣袖,小臂内雷光闪烁,“是滴,晋中师兄你是忘了我们仨都练过《五雷正法》?”
他指尖“噼啪“冒出电火花,“雷霆淬体后,肝经代谢酒气的速度嘛...”
张怀义配合地打了个酒嗝,喷出的气息竟带着松香味:“这就叫天赋异禀~”
“好一个天赋异禀!原来如此!那你一开始…”
田晋中看向张之维瞪眼。
他忽然想起昨夜喝酒前,是张之维先提的比酒量。
“我一开始就知道,在大家都不用炁将酒排出体外的情况下,咱们四个里你肯定是一个趴下的哈哈哈哈!”
张之维大笑。
“桀桀桀!”
徐澈补充道:“所以这一开始就是个局啊晋中师兄!”
“对不起了晋中,你回去了后快点抄吧!”
张怀义也是说道。
“好啊你们三个!简直不当人子!”
田晋中笑骂道。
“诶嘿~”
张之维眨眨眼,突然从田晋中腰袋里摸出个小本本,“《清静经》抄写指南我都给你准备好啦!”
翻开扉页,赫然画着个哭唧唧的小人正在挑灯夜战。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对视一眼,笑声惊飞满山倦鸟。
…
接下来的时光里,又回到了以往生活的轨迹。
徐澈七天静闭后,身体也彻底恢复如初,什么暗伤都痊愈,开始再次踏上雷法的修炼进度上……
山上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距离主线任务生存100天的期限越来越近。
“系统,如果主线任务完成了的话,还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吗?”
虽然过九十七天,但徐澈的心却和这个地方越来越紧,看着一百天的主线任务越来越近,他不禁问道。
不能,宿主将被系统强制遣返回原生世界,在原生世界休息七日,就要开始进行下一世界的百日旅途
“好吧…那还能回到这个世界吗?”
有一定几率,系统所进行的位面穿梭是不固定的,所以说,宿主在后面进行位面穿梭存在一定几率能来到宿主想要来到的世界,这个需要看宿主的运气
“这也不太讲人情了吧…”
系统程序就是如此
“……”
徐澈第一次感受到了系统的冰冷无情。
照它这么说的话,自己虽然能游历诸天万界,但每个世界只能呆一百天,这一百天里,自己如果投入进去情感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换来的却是遥遥无期!
本来他还想改变张之维、张怀义、田晋中三人的命运的,如此一来,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腊月廿三,小寒
龙虎山的雪下了一整夜。
徐澈盘坐在崖边青石上,绛宫雷的余韵在经脉里流转,呼出的白气还未散尽就被北风撕碎。
“咔嚓——”
掌心凝聚的雷光突然炸开,在雪地里灼出个焦黑的坑洞。
姓名:徐澈(清源)
掌握技能:基础炁感、金光咒(圆满)、五雷正法(大成)、雷霆淬体术
天赋:先天道体、致命节奏、征服者
主线任务:存活一百天(97/100)
支线任务:五雷正法圆满(0/1)
时间一晃,凛冬降临,大雪覆盖整个龙虎山。
而距离主线任务的一百天时间,只剩下三天了。
徐澈已经将雷法修至大成。
掌心雷、绛宫雷、玉枢雷、神霄雷均已修至圆满。
距离真正的圆满只差最后一部的五雷正法全篇。
可这是要当天师才能赋予的。
所以徐澈从一开始就不期望能完成这个支线任务。
“清源。“
厚实的鹤氅突然罩上肩头,带着张之维特有的松木香。
大师兄不知何时蹲在了身旁,正用树枝拨弄那个雷击坑:“你这#39玉枢雷#39,比上个月又精进了三分。”
他忽然转头,雪光映得那双凤眼格外清亮,“可雷法再急...”
树枝“啪”地折断。
“也急不过你的心。”
徐澈喉结滚动,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恰在此时传来。
张怀义抱着个酒坛从竹林转出,后头跟着不停搓手的田晋中。
“师兄们...”
徐澈下意识要起身,却被张之维按住了肩膀。
“别动。”
张怀义拍开坛封,醇厚的酒香混着药材味漫开,“辽东的虎骨酒,专治心浮气躁。”
他倒了一碗递来,碗底沉着片人参,“你最近修炼的架势...”
田晋中突然抢过话头:“像是明天就要死了似的!”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慌忙去捂嘴。
雪落无声。
“我…”
徐澈捧着酒碗的手蓦地收紧。
滚烫的酒液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
是啊,可不就是要“死”了么?
死在这个世界,死在...他们眼前。
“清源…”
张之维突然往雪地一躺,“你若是为雷法最后一重发愁...”
他翘起二郎腿,靴尖积雪簌簌掉落,“天师度早晚要传,不急这一时。”
张怀义突然轻笑:“若是为武当那小丫头...”
“我没有!”
徐澈碗里的酒晃出几滴。
“那就是有了。”
田晋中促狭地挤眼睛,“昨儿夏姑娘寄来的年礼,某人可是藏在枕头底下...”
“轰!”
一道掌心雷劈在三人中间,炸得积雪四溅。
徐澈站起来:“我回去抄《清静经》!”
跑出老远还能听见张之维的嚷嚷:“晋中、怀义你们看!清源这招#39绛宫雷#39可比上次——”
“像极了被说中心事的小媳妇。”张怀义一本正经地接茬。
…
夜半,天师寝殿。
徐澈跪坐在蒲团上,盯着面前跳动的烛火。
张静清的拂尘搁在案头,尘尾银丝里缠着几根可疑的金毛——下午张之维又被罚来打扫时蹭上的。
“清源。”
老道长突然开口,惊得烛火一晃,“你可知龙虎山历代天师,最重什么?”
“济世...救人?”
“是#39不滞于物#39。”
张静清指尖轻叩桌面,三枚铜钱“叮当当“排成卦象,“你心里装着太多放不下。”
徐澈猛地抬头。
铜钱组成的卦象竟是“离为火”——大凶之兆!
窗外北风呜咽,像是某种巨兽的哀鸣。
“师父,若有一天...”
徐澈声音发涩,“我必须去很远的地方...”
“那就带够盘缠。”
张静清突然拂尘一挥,飞来一个木盒子送进他手里。
徐澈挪开盖子——
里面居然是一堆大洋!
“师...”
“拿两个滚蛋!”
老道长背过身挥袖,“有啥事就快去做,如果没事就早点睡,明日早课若迟到,罚抄《道德经》三百遍。”
烛火“噗”地熄灭前,徐澈分明看见师父肩头落着片未化的雪。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徐澈深深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
…
系统光屏在黑暗中亮起。
倒计时:715959
徐澈摩挲着枕下那封武当来信。
信笺上的“见字如晤”被反复抚摸得有些模糊。
夏芷若簪花小楷的最后一页写道:
“除夕将至,武当的梅花开了。你若得闲...”
墨迹在这里晕开一小圈,像是写信人犹豫了很久,最终补上半句:
“可来观雪。”
窗外,今年的最后一场雪静静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