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寒坐在一旁静静陪着,偶尔帮宋婉倒水,打打下手。
霍逸峰则坐在病床另一侧,低声安慰着妻子,两人说着话的模样温柔而亲密。
这样的画面看得姜远寒一时有些出神。
她曾经也幻想过,能有这样一对愿意接纳她,保护她的长辈。
可前世的婚姻把那些幻想撕得稀烂,如今即便得到短暂的温暖,她也不敢轻易触碰。
霍衍从医生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算起来,今天是姜远寒在京市的最后一天,明天她就要坐上火车回宜城,这场戏应该算是演好了吧?
姜远寒心里的答案是肯定,毕竟宋婉说了那些话,霍逸峰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这样一来,他们两人应该就不会再逼着霍衍相亲,霍衍也能安心投入研究。
可不知为什么,她每每看到宋婉那双温柔的眼睛,心里就愧疚得不行,甚至想要当场把实话说出来。
但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明天就离开了,以后大概是没什么机会再见到宋婉,这股子愧疚会慢慢消失,等以后霍衍真遇上心仪的姑娘,霍家自然也会把她忘了。
想到这里,姜远寒稍微松了一口气。
霍逸峰担心妻子夜里不方便,决定留在医院照顾宋婉,霍衍则开车送姜远寒先回家。
一路上,霍衍始终沉默不语,直到车停在霍家时,他才沉声开口。
“今天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及时把我妈送到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这有什么好谢的呀,别说是我,换做别人看到伯母受伤,都会这样做的,只要伯母没事就好。”
更何况霍衍帮了她这么多,她才做了这点事,实在谈不上谢。
霍衍扭头看向她:“嗯,你明天中午的车,早点休息,我送你去车站。”
姜远寒长长呼出一口气:“那我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说实话,演戏我实在是不在行,要不是你老在你爸妈面前维护我,我好几次都要露馅了。”
霍衍沉默半晌,自言自语般地低语一句:“不是演戏就好了。”
姜远寒正推开车门要下车,没听清他说的话:“什么?”
霍衍摇摇头:“没什么。”
两人互道晚安后,各自回房。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京市的街头一片清冷。
姜远寒收拾好行李,从房走出来,脚步轻缓,尽量不惊动屋里的人。
如今宋婉态度转变,霍逸峰也对她颇为赞许,她甚至都开始担心,如果再多待几天,会不会再也收不了场。
这不是她想要的。
下楼时,她在玄关看到了霍衍。
男人穿着黑色风衣,正低头在整自己的文件袋,动作利落。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眸色沉静。
“你也这么早?”姜远寒停下脚步。
“习惯了,时间还早,跟我去一趟医院,再送你去车站。”霍衍语气平静。
她本想拒绝,但终究没说出口。
两人一起出了门,坐上车后,姜远寒看着窗外的街景,心里莫名有些发空。
她原以为霍衍以后都会留在京市,陪父母待些日子,毕竟宋婉还没彻底康复。
可就在车子快抵达车站前,霍衍忽然开口:“你先回去,下个星期手续办好,我也回宜城。”
姜远寒一怔,转头看他:“回宜城?你的指导工作不是完成得很好么,表彰大会上领导对你赞誉有加,难不成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只是昨天临时改了通知。”
霍衍语调不紧不慢,眼里看不出情绪:“科研院有任务,让我回宜城继续负责原来的项目,顺便配合调查前段时间实验室的问题,上面的领导怀疑宜城研究院存在不合理行为。”
听到是隐秘任务,姜远寒没敢再多问。
她知道霍衍不是会乱编话的人,也从没怀疑过他做决定的分寸。
只是,她心里突然有点没底。
“……那还挺突然的。”她轻声说。
霍衍“嗯”了一声。
她没看到的是,在这个临时通知发出前一晚,他亲自给京市科研院写了封申请。
他没说,也不打算说。
因为他知道,如果现在他表现得太急切、太主动,会把姜远寒逼得更远。
她是被伤过的,所有的靠近都必须有耐心、节制和分寸。
到医院的时候,宋婉和霍逸峰都等着她,宋婉对她很不舍得,拉着她的手,说了快半个小时,才肯松手。
宋婉告诉她,等戏拍完,宋婉会和霍逸峰亲自去宜城,拜访她的家里人,两家人见见面,吃顿饭,该尽的礼数一定得尽周全。
霍逸峰也点头,对她的态度变得温和了不少。
这下姜远寒更慌了,告别霍衍父母之后,她在车里提起这件事,让霍衍一定要找个机会跟他父母好好谈谈。
霍衍答应了她,车也停在车站门口。
霍衍先下车,替她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提出来,又接过她肩上的包。
“送你到站台。”他说。
姜远寒没有拒绝,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直到进站口前,广播已经响起,她才终于开口:“伯母应该希望你留在京市,好好找个人家结婚,你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霍衍看着她,目光沉着温和:“她的确这样希望。”
“那你这次回宜城,不是违背她的意思吗?”
霍衍沉默了一瞬,语气淡淡的:“我一直在做的事,从来不是为了谁的期待。”
姜远寒怔住。
他接着道:“我的事还没完,我不能走。”
她以为他说的是研究院的问题。
可她不知道的是,霍衍说的我的事,其实……
和她也有关系。
姜远寒没再说什么,只朝他点了点头:“我上车了,你开车路上小心。”
“好。”
这个时间的火车上人不多,不像年初那时那么拥挤,霍衍虽担心她一个人回去,但他申请到的调令最早是下星期,不能擅自行动。
姜远寒拉着行李往前走,背影笔直,步伐却比往常慢了半拍。
霍衍站在原地,看着她穿过人群的背影消失在检票口,才低头掏出工牌。
这张正式调令,落款是京市科研院。
他把那张纸折好,重新塞回文件夹里。
谁也不知道这趟重回宜城,不是上头的命令,是他个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