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垂容一路疾行,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的心跳得厉害,脑海中不断浮现祖父慈爱的面容。
“祖父!”她推开房门,扑到床前。
梁老爷子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楚垂容颤抖着手去探他的脉搏,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都出去。”她头也不抬地说。
“这怎么行?”梁时木冷声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
“我说,都出去!”楚垂容猛地抬头,眼中寒光迸射,“若是祖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全都陪葬!”
屋内众人被她眼中的狠意震慑,纷纷退了出去。只有温辰屿依旧站在门边,静静地守护着。
楚垂容从袖中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在梁老爷子的穴位上扎下。每一针都精准无比,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
“祖父,您不能有事。”她低声呢喃,“您是这府中唯一待我真心的人了。”
门外传来梁夫人的啜泣声:“都怪那个孽障,若不是她,父亲怎会气成这样?”
“就是,她就是个扫把星!”梁流徽尖声附和。
楚垂容的手微微一颤,银针差点扎偏。温辰屿眸光一冷,正要出去,却被楚垂容拦住。
“不必理会。”她淡淡道,“救人要紧。”
又是一炷香的工夫,梁老爷子终于悠悠转醒。他虚弱地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楚垂容泪痕未干的脸。
“容儿…”他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祖父别说话。”楚垂容赶紧给他喂了口水,“您好好休息。”
“不,我要说。”梁老爷子执拗地摇头,“是我没用,护不住你。当年若不是我怕连累你,也不会…”
“祖父!”楚垂容打断他的话,“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梁老爷子却抓住她的手,眼中含泪:“容儿,你恨我吗?”
楚垂容心头一颤,眼泪又涌了出来:“孙女不敢。”
“傻孩子。”梁老爷子叹息,“你这性子,和你娘一模一样。她也是这样,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从不说出口。”
楚垂容浑身一震:“祖父,您说什么?”
梁老爷子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楚垂容连忙给他顺气,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她娘?她那个从不曾尽过母职,处处偏心梁流徽的母亲?
为什么祖父会这么说?
楚垂容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祖父!那个唯一真心疼爱她、在她黑暗的四年里给了她一丝光亮的老人!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去看祖父!
那身还沾染着些许尘土的素色衣裙随着她的疾奔而翻飞,像一只被狂风骤雨惊扰的蝶,拼命地扇动着翅膀,只想飞回那个或许能给她片刻安宁的巢穴。
温辰屿紧随其后,他看着那道纤弱却倔强的背影,眉头紧锁。梁流徽的疯狂,梁时木的暴戾,言玉的懦弱……这梁府就像一个泥潭,不断地想将她拖拽下去。而此刻,连她唯一的依靠,那位明事理的老太爷,也倒下了。
“容儿!”
楚垂容刚冲进梁府大门,就听见母亲梁夫人带着哭腔的呼唤。
她循声望去,只见梁夫人正和梁时木以及几个下人焦急地围在通往内院的月亮门处。梁夫人脸上挂着泪痕,见到楚垂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看到了灾星,眼神复杂至极。
梁时木一见到楚垂容,那股无名火又“噌”地冒了上来,他几步冲到楚垂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你还知道回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气着祖父了?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回来,家里就没安生过!”
楚垂容此刻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思跟他理论。她甚至懒得看他一眼,绕过他就想往里冲。
“你给我站住!”梁时木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祖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放开!”楚垂容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像冰,“祖父如何,轮不到你在这里置喙!让开!”
她眼中迸发出的寒意和决绝,竟让梁时木一时怔住,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楚垂容不再理会任何人,提着裙摆,快步冲向祖父居住的松鹤堂。
温辰屿紧随而至,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兀自愤懑的梁时木,又看了一眼梨花带雨、六神无主的梁夫人,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匆忙消失在院落深处的背影上,眸色沉沉。他没有立刻跟进去,只是守在了院门口,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松鹤堂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梁老爷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几个丫鬟、仆妇围在床边,束手无策,只知道掉眼泪。太医院的其他太医还没赶到。
“祖父!”楚垂容扑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搭上梁老爷子枯瘦的手腕。
脉象细微而急促,带着一丝紊乱。她凝神细诊,眉头越蹙越紧。
“怎么样?容儿,你祖父他……”梁夫人也跟了进来,看到女儿诊脉的架势,带着一丝希冀问道。虽然她对这个女儿感情复杂,但此刻,老爷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楚垂容没有立刻回答,她仔细观察着祖父的面色,又轻轻翻开他的眼睑看了看,最后俯身听了听他的心跳。
“是急怒攻心,气血上涌,一时闭厥。”楚垂容沉声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和冷静,“快,去取我的银针来!”
立刻有伶俐的丫鬟应声跑了出去。
“银针?你要做什么?”梁时木也闯了进来,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你懂什么医术?别在这里胡闹!等院判他们来了再说!”
楚垂容猛地回头,眼神冷厉如刀:“胡闹?难道眼睁睁看着祖父气息衰竭下去吗?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出去!”
“你……”梁时木被她怼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不懂医术,但潜意识里就是不相信楚垂容。这个在辛者库待了四年的妹妹,怎么可能还会梁家的医术?
“时木,让你妹妹试试吧。”梁夫人拉了拉儿子的衣袖,语气带着恳求,“你祖父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