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5200 > 其他小说 > 琥珀谜案 > 第一章 难解的盗窃案2
    “我觉得这件事和他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林河说。

    “哦?”张智义皱了皱眉,“说说看。”

    “那人留下线索让我们去查赵凌云,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显然都是为了让这件事和赵凌云扯上关系,所以我们不得不查。”林河说。

    “也许是陷害呢?”张智义问。

    林河犹豫了一下,张智义现在说的正是他下午的时候跟叶珂说的。

    “陷害赵凌云杀了自己的女儿藏在家里?我觉得这不太可能。”林河摇了摇头,“这么做根本就没有意义,赵凌云就是个退休的老头,陷害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要是我,还不如敲诈他呢。”

    “但你现在还是要秘密调查他,你想调查他什么?”

    “这个,我就是觉得他在听到我们找到了他女儿的时候,一点都不激动,只看了一眼照片就认出那不是他女儿有点奇怪。我觉得,他应该在我们找过去之前就知道了那不是他女儿,但是我们没人告诉他这件事,那就说明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女儿的下落。他有很多事瞒着我们。说不定,他也很清楚是谁在陷害他,所以才会主动提出做DNA鉴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调查他,说不定就能找到这案子背后的主使人。”

    林河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却越说越感到恐惧,赵凌云是他遇到过的最可怕的对手,没有之一,在赵凌云要求做DNA鉴定的时候,林河甚至没能生起一点反对的心思,稀里糊涂地就取了样本。

    张智义的手指以恒定的频率在办公桌上敲击着,半晌才问道:“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林河很想说是自己想的,但是看到一屋子的专案组成员都在盯着他,还是挠了挠头,“队长说的。”

    “嗯。”这个结果显然在张智义的意料之中,他并没有多问,“既然是他说的,那你就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吧。”

    “可是……”林河有些苦恼,让他按照叶珂的安排去做也不是不行,但他实在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进入刑警队这么长时间,跟在叶珂身后办案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他也没看出叶珂有什么高明的地方。

    很多时候,叶珂不是在查案,而是总带着他往S市大学跑,去见一个大学教授,可就是这样,三下两下,往往很复杂的案子就那么莫名其妙地破获了。

    而且,他竟然有点害怕再见到赵凌云了。

    “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我也想不透那小子想到什么了。”没想到,张智义也苦笑了一下,“总之,他在破案这事上,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天赋。你暂且认为他有可怕的直觉吧。”

    然而,叶珂,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呢?是不是跟我想到的一样?

    “林河,秘密调查赵凌云,就按叶珂说的,调查他详细的身份背景,这几年都干过什么,不,这二十年在他身上有没有异常情况发生!”张智义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他这些年有没有找过赵菲!”

    听到要秘密调查,林河总算松了一口气。

    6

    秋天是一个让人愉悦的季节。

    不仅仅在于人们在这样的季节里会收获劳作了一年的果实,更因为唯有秋天才会让人们真正地感觉到云淡风轻。

    这样的季节对于学生们来说更是有一股无法抗拒的欣喜。刚刚开学一个月不到,马上又要迎来国庆黄金周,早在刚刚开学的时候,大部分人就已经计划起了七天长假的旅途。

    S市大学,通往物理实验楼的小路两旁种着两排梧桐树,这是S市一道著名的风景线,落叶纷飞的时候也是摄影师们在这里齐聚的时候。为了捕捉到那一刹那的芳华,这些视摄影如命的“痴男怨女”们甘愿放下了身价,苦候在梧桐树下。

    当然,也有人并不是为了梧桐落叶而来,他们追寻的是凋败中的美丽,是落叶中翩翩起舞的少男少女们。

    一辆墨绿色的帕杰罗越野车在校门口停了下来,接着,一个穿着便装却难掩窈窕身形的女人走了出来,走上了梧桐路。

    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24、5岁大小的女孩儿,她身高大约165公分,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那双藏在西裤下的笔直双腿让人毫不怀疑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却蕴藏着可怕的力量。

    女孩儿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脸型圆润,五官协调,似乎所有的黄金比例都集中在了这张脸上,让人惊艳的同时也使人过目难忘。

    随着她的走动,扎在脑后的马尾也一跳一跳的,彰显着青春的活力。与之相反的,却是女孩儿脸上的愁云,她眉头紧锁,似乎正被什么难题困扰着。

    然而这种忧愁却给女孩儿平添了一股难以名说的韵味。至少,那些手持照相机的人中就有几人深深地被这个女孩儿迷住了。

    “嗨,美女,能认识一下吗?”

    终于,一个年轻的摄影师禁不住诱惑和身边人的唆使,拦在了女孩儿的面前,如果他仔细看过那辆帕杰罗的车牌,此时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不明智的举动。

    女孩儿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微微皱了皱眉,从摄影师的身边绕了过去。

    年轻的摄影师有些尴尬,同伴善意的嘲笑却又给了他勇气,他倒退着和女孩儿并行,“美女,我是咱们学校摄影协会的,你是哪个系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儿,当之无愧的校花,让我做你的摄影师吧。”男孩儿摆了摆手里的相机,“我一定,不,是你一定能让我功成名就的!”

    男孩儿的喋喋不休终于让女孩儿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儿,不片刻,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这抹笑容如春风一般扫过男孩儿,让男孩儿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女孩儿从包里掏出的一本证件上,证件显示女孩儿叫孙嘉羽,是一个警察。

    换了往常,已经年过三十,是一个四岁孩子母亲的孙嘉羽对于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的搭讪自是欣喜不已,可今天不行。昨天凌晨出现在市局门口的那具童尸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中枢。

    按照正常的侦破思路,她要对这具童尸进行尸检,确定死亡的时间和死亡原因,局长还给她多加了一个任务,确定这具童尸和一个人的关系。

    问题也就出在尸检上边,童尸是包裹在琥珀中的。起初她并没有太当回事,琥珀这种东西,既昂贵又娇贵,加热一般就能够软化,在硫酸和热硝酸中更容易溶解。但是在对这块琥珀进行处理时,孙嘉羽却发现,加热并没有能够使它软化,硫酸和热硝酸也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

    身为法医,她面临着无法取材的困境。

    暴力截开琥珀也是个选择,但她无法保证会不会损伤到里面的尸体。对于一个法医来说,在没有对尸表进行详细的检查前就弄坏尸体,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好在,这种涉及到物理层面的东西难不住她。自己的老公,刑警队的队长叶珂有一个同学就在S市大学任教,是国内有名的物理学专家,以往碰到这种需要物理学知识才能解决的案子时,这个叫程曜的物理教授都是她的不二人选。

    她今天到这里来,就是来找程曜的。但她却有一种预感,这次的见面恐怕不会太顺利,她一路上都在拨打程曜的电话,可对方却始终提示关机。

    她到程曜的办公室门口时注意到,程曜并不在办公室,在他办公桌的对面却多了一张办公桌,一个身材瘦削,看上去大概30岁出头的男人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正埋首在面前的一堆资料里。

    孙嘉羽敲了敲门,对方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进来。

    当孙嘉羽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男人才抬起了头,微皱着眉看了看她,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孙警官,你好!”

    他主动伸出了手,孙嘉羽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和男人的手握到了一起。

    “你认识我?”她问。

    “是来找程老师的吧?很抱歉,程老师正在外地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可能还得一周才能回来。”男人并没有回答孙嘉羽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有什么事的话,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

    “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认识我?”孙嘉羽板起了脸,严肃地问道。

    “好吧好吧。”男人摸了摸鼻子,嘟囔道,“和你说的一点都不一样,这哪是友好啊。”

    “你说什么呢?”孙嘉羽冷冷地问道。

    “什么都没说。我认识你,是因为程老师跟我说过。”男人说着,向程曜的办公桌努了努嘴。

    孙嘉羽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一张照片正摆在程曜的办公桌上,那是难得的一次,他们出去旅游时候拍的合影,当时叶珂站在最中间,一手揽着程曜一手揽着她。不过程曜实在不适合拍照,照片上的他一脸的严肃,站得笔直,比他们两个更像一个严肃的警察。

    “程老师跟我介绍过你们,走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过,说你和叶警官可能来找他,让我能帮就帮你们一把。”男人说。

    “他是这么说的?”孙嘉羽回过头,看着男人,一脸的玩味。

    在孙嘉羽的注视下,男人的目光有些躲闪,“好吧,他原话是这两个人比较麻烦,能躲就躲远点。”

    “这才像他。”孙嘉羽笑了一下,“还没请教?”这一次,她主动伸出了手。

    “凌宇,副教授。”凌宇伸出了手,再次和孙嘉羽的手握到了一起,“不过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晋升教授的。还有,我觉得他那话不对,身为公民,有义务协助警方办案。”

    “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孙嘉羽说道,语气中颇有些遗憾,“程曜既然不在,那我就先走了,打扰了。”

    她礼貌地说道,转身准备离开。

    “那你那案子怎么办?”凌宇没有让开道路,而是问道。

    “你知道什么?”孙嘉羽的语气骤然严肃了起来。

    “别误会!”凌宇连忙举起了手,“程老师说过,没案子的话,叶警官兴许来磨磨洋工,孙警官是绝对不会来的。说说看,没准我能帮上忙呢?”

    孙嘉羽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长得很帅气,浑身上下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和程曜整天板着一张脸不同,他始终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微笑。

    而且,这个人很难对付,他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迅捷的反应能力,以及,所有讨厌的理科生都有的强大逻辑思维。

    孙嘉羽直觉地把凌宇放到了需要高度戒备那群人的里面。

    “那你跟我来吧。”可是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她反应过来,这个人和程曜不一样的地方还有他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亲和力。

    市局司法解剖室。

    凌宇站在解剖台前,身体忍不住轻微地颤抖着,双手撑在了解剖台的边缘,因为过于用力,他的指节有些苍白,脸色也惨白的可怕。他紧抿着双唇,竭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司法解剖室这种地方,寻常人一辈子也来不了一趟,孙嘉羽很能理解凌宇心中的恐惧,自己第一次站上解剖台的时候,表现还不如他呢。

    “请你看这个可能不太合适,不过……”孙嘉羽小心地思考着措辞,凌宇却在这时候猛地抬起了头,看着他的表情,孙嘉羽愣住了。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凌宇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恐惧,相反,他的双眼中充满了喷薄欲出的怒火,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着。

    “凌老师……”孙嘉羽犹豫了一下。

    “我没事。”凌宇挤出了一抹笑容,“想不到我会这么愤怒吧?你们都被程老师骗了,那家伙天生一副扑克脸,对什么都毫无表情的,光从脸上就能看出他是个理科生。不过这可不代表我们理科生就该他那样。”

    “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才会这么对待一个孩子啊?”凌宇吁了一口气,慢慢恢复到他原本就有点不羁的样子,“禽兽!孙警官,你说,需要我做点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看着凌宇一脸的大义凛然,孙嘉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不信我?”凌宇一脸的愕然。

    “不,我相信你!”孙嘉羽板起了脸,“不过也没严重到上刀山下火海的地步。”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孙嘉羽这么说,凌宇轻抚着胸脯,长出了一口气。

    孙嘉羽没有理会凌宇的反应,只是盯着那具琥珀说道,“我只是想把尸体从这东西里面弄出来,我试过加热,也试过硫酸和硝酸,效果都不太理想。”

    “那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凌宇挑了挑眉毛,“这玩意不是天然琥珀,应该叫做树脂工艺品更准确点,我们叫它是热硬化树脂,这种物质的特性就是加热后凝固,之后无论用何种溶剂都无法溶解,再次加热也不会熔化。你要想提取里面的东西,只能用工具截开。”

    “那不行,在对尸体解剖尸检前,我必须得保证尸体的完整,不能因为我的工作给尸体造成其它外伤。”孙嘉羽连忙说道。

    “所以我说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凌宇自信地说道,“我是声波领域的专家,最近我正在研究一种声波刀,虽然技术还不太成熟,但是切割这种东西又不对……尸体造成损伤,应该完全可以做到。”

    “那太好了,什么时候能给我结果?”孙嘉羽雀跃着问道。

    “如果你只是想要提取一部分素材,我现在就能给你弄,如果你想整个剥掉这个树脂层的话,麻烦点,得一个礼拜吧。”凌宇想了一下,说道。

    “先提取一部分检材!”这一次,孙嘉羽没有任何的犹豫。

    7

    9月23日,8点,市局会议室。

    “琥珀”案已经引起了政法委书记的高度关注,只是因为前期的保密工作做得好,书记又和宣传部门做了沟通才没有在社会上引起轰动。但这不代表警方要对这个案子进行冷处理,相反,市局已经由局长张智义牵头组建了专案组,早晚的专案会必不可少。

    但张智义也的确没有打算在这个案子上投入过多的精力,侦查员已经对女童的身份进行了初步的核实,在公安系统联网的失踪人口数据库里没有找到匹配的对象,本市最近也没有失踪儿童的报案,唯一能够匹配上的,只有二十年前的失踪人口赵菲。

    但当事人赵凌云在这件事情上却矢口否认,让警方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张智义认为,这个案子的调查思路现在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要围绕赵凌云展开,有了明确的调查思路,自然也就用不着那么多的人。何况,他这个专案组长也只是暂代,一旦叶珂出院,那他就要回去统领全局,破案这种事,还是要由叶珂来完成才合适。

    他老了,思路已经跟不上年轻人了,只有过往的经验还能帮助这些干劲十足的警员们少走一点弯路。

    “通过一些技术手段,我们已经取得了死者的部分样本,与赵凌云的DNA进行了匹配,很遗憾,两者之间不具备亲缘关系。”孙嘉羽翻开笔记本,汇报道。

    “好,那接下来,我们就传讯赵凌云!”张智义说完,猛地愣住了,“你说什么?”

    “死者与赵凌云之间不具备亲缘关系!”孙嘉羽重复道。

    “怎么可能?”张智义瞪大了眼睛,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孙嘉羽的鉴定验证了他的推测,就要对赵凌云进行讯问,但鉴定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你会不会弄错了?”他下意识地问道,大脑在高速旋转着,难道叶珂不是要确认死者和赵凌云的关系,取得确凿的证据后实施抓捕吗?

    孙嘉羽的脸色有些难看。张智义连忙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孙嘉羽的岁数不大,但早在五年前,刚刚三十岁的她就已经是主检法医师了,这种DNA鉴定对于她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完全不可能出错。

    但这也就意味着,赵凌云和此案并没有关系,他要调整接下来的调查思路了。

    “还有一件事,我要向大家通报一下。”孙嘉羽没有理会张智义的解释,继续说道,“经过鉴定,包裹在死者身上的不是什么琥珀,而是一种树脂,学名叫做热硬化树脂,是一种工艺品的原料。”

    “热硬化树脂?”会议室里传来了一声惊呼,张智义循着这个声音看过去,就见林河的脸色怪异,匆匆地翻动着手里的笔记本。

    “有什么话就说。”张智义低喝道。

    “找到了!”林河翻动笔记本的手停了下来,“领导,根据我的调查,赵凌云就是靠做树脂工艺品起家的,他退休前,就是我市最大的树脂工艺品厂,凌云树脂贸易集团的董事长。”

    “嗯?”张智义皱起了眉。

    “领导,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不等张智义说话,林河就说道,“死者就是死在赵凌云的手上,然后被赵凌云封在了树脂里?如果赵凌云就是凶手,那他肯定知道死者是不是自己的女儿,我问他那件事的时候,他有那样的反应也就不奇怪了。而且,他自己就是搞树脂工艺品的,有这方面的条件。”

    张智义没有说话,他的大脑此刻在高速运转着。从物理层面来看,赵凌云确实有封存女童的条件,但仅此一条还不能作为证据使用。首先,赵凌云杀害女童的动机现在就不清楚;其次,根据那个把死者送到公安局的人留下的信息,这个东西显然是从赵凌云那里偷来的,那就意味着,赵凌云一直把这具“琥珀”放在家里,这就更说不过去了。而且,是什么人偷出了这具琥珀?又出于什么动机送到了公安局?这些疑点没有解开,所有的推论都是站不住脚的。

    “领导,你看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先拘留赵凌云?”林河急迫地问道。

    “赵凌云否认自己家里丢过东西,这件事,你和他周围的邻居核实过吗?”张智义问。

    “有啊。”尽管不解张智义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服从的本能让林河迅速答道:“我问了他旁边的两户人家,据他们说,前一天,就是9月20号的时候,有一个搬家公司的来过,听那意思,赵凌云好像打算搬家,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搬。楼下的保安也回忆说,确实有一辆搬家公司的车在楼下停过,不过那个司机就搬了一个好像是盒子的东西下来,就走了。”

    “什么叫好像是盒子?”张智义马上问道。

    “保安也不确定,外面用被单包住了。”

    “这就错不了了。”张智义微微一笑,“交通大队那边刚刚反馈回来一条消息,我们正在追查的那辆厢式货车,很像是搬家公司的。我说下我的思路,你们看看对不对。”

    他清了清喉咙,说道:“9月20号,有人伪装成搬家公司进入了赵凌云家,盗取了装着‘琥珀’的木盒子,21号凌晨,这个人将这个木盒子送到了局门口,让我们发现,并展开侦查,随后我们就去找了赵凌云,但赵凌云否认自己丢了东西,是这样吧?”

    与会的侦查员们点了点头,张智义说的根本算不上推论,只是把调查来的信息进行了整合,但这也是目前展现在大家面前的全部事实了。当下就有人喊道,“张局,下令吧,先把那个赵凌云弄过来,到我们手里,他就什么都说了。”

    可张智义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环视了一眼在座的人们,“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个推论建立的前提是这个东西确实是从赵凌云的家里偷来的。偷走这个东西的人之前经过了周密的策划,这说明什么?”

    “他知道赵凌云家里有这个。”林河恍然大悟。

    “没错。”张智义点了点头,“而且他就是冲着这个去的。”

    “也许是小毛贼顺手偷的,结果看到里面是具尸体,就给我们送过来了呢?”一个侦查员辩驳道。

    “你会去那个地方偷东西吗?”张智义微微一笑,侦查员愣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确实,赵凌云住的地方太破旧了,是贼也不愿意去的。

    “好了,那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凌云又为什么否认自己丢了东西?”张智义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却没有等着回答,就自顾自地说道,“我们现在还不能动赵凌云,凡事要考虑最坏的一面,就假设这东西的确是赵凌云的,我们的调查已经惊动了他,他肯定已经销毁了所有相关的痕迹。而且,我们不能肯定,送来东西的这个人是不是要对赵凌云采取什么行动。”

    “诱饵!”有反应快的侦查员已经吐出了这个词。

    “对,就是诱饵!”张智义点了点头,“我们要利用赵凌云找出这个幕后的人。”

    这个将女孩儿封印在了树脂工艺品里的人手段太过残忍,绝非正常人能够做的出来。如果就是赵凌云做的,那么抓住了赵凌云,一切的罪恶也就停止了,可如果不是赵凌云呢?如果他的目的就是让警方抓捕赵凌云,而后再跳出来挑衅警方呢?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秘密调查赵凌云。叶珂,你当时做出这个决定,一定也是想到了这些吧。

    “孙嘉羽!”张智义喊道。

    “到!”

    “有没有办法把女尸取出来,在尸体上寻找更多的线索?”

    “我已经联系过S市大学的物理教授,他愿意提供帮助。”孙嘉羽答道。

    “那个程曜?”

    “不是。”孙嘉羽摇了摇头,“是新来的一个教授,叫凌宇,这次就是在他的协助下提取到检材的。”

    “新来的啊。”张智义犹豫了一下,“这个人我们不熟悉,不是所有人都像程老师那样能够保守秘密的。现在我们要对这个案子进行秘密调查,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们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孙嘉羽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她理解张智义,从有限的和凌宇的接触来看,他的话实在太多了,话多的人往往表现欲望过于强烈,很难保证,他会不会泄露了本案的一些不适宜对外公开的细节。

    “林河!”张智义看了一眼林河,“拿一部分样品去赵凌云的厂子看看,这东西是不是他们那里的。”

    “明白!”林河用力点了点头。

    8

    叶珂恢复的情况比大夫预估的要乐观了许多。也许是冥冥中命运听到了叶珂的呼唤,拆掉石膏的第三天,叶珂下地活动的时候就要比第一天顺畅了许多,只要不做过于剧烈的运动,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

    鉴于局里的情况,叶珂决定出院。这个决定在和大夫争执了许久,叶珂写下了一份保证书,保证日后不会来找医院的麻烦后终于得到了许可,接下来就是一些手续上的问题,下午上班的时候就能处理好。

    叶珂却决定不等了,那些手续回头让林河抽空来处理一下就行了。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那是很普通的医院便签纸,是两天前他从护士那里要来的。刚拿来的时候,上面还是一片空白,现在,它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字填满了。

    如果张智义在这里,就会发现整张便签纸上写的都是对“琥珀”案的分析,而写在最上面的就是赵凌云撒谎,他杀害了自己的女儿,封存在琥珀中,有人发现了他的秘密。

    第二条就是有人在陷害赵凌云,而琥珀中的童尸和赵凌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至少他是个知情者,甚至参与了对女孩儿的谋杀。

    但是对于赵凌云为什么要杀害小女孩儿,叶珂在纸上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对于是什么人在陷害赵凌云,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叶珂留下的依然是问号。

    但就在这些问号之后,却是醒目的星号,这是叶珂在提醒自己,这些东西是不能忽略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个琥珀出现在了市局,赵凌云都是一个突破点,但绝对不能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因为背后那个人这样做的目的还并不明确。

    如果是出于陷害的目的,见到警方没有对赵凌云采取行动,他一定不会甘心,这时候,赵凌云就是一个最合适的诱饵,通过他可以找到这个人。

    叶珂在担心另外一件事,会对一个孩子下手,还是用如此残忍的手段,这个幕后的人很可能牵扯到一个贩卖儿童的集团,也可能是一个变态。

    他没有证据,硬要说一个理由的话,就是出于刑警队长的直觉,他总觉得这个案子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心事重重的叶珂离开了病房,路过隔壁病房的时候,他原本已经走了过去,却又停下脚步,走了回来,站在门边看着病房里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他的脸色不太好,有些病态的泛黄,脸上写满了疲惫,看上去很久没有睡觉一样。头发也凌乱不堪。

    叶珂认得他,如果不是这个人,自己也不会在医院躺了这么久。但他并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里面。

    此时,这个中年人正跪在床边,将手里的流食小心地送进床上一个老人的嘴里。老人似乎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流食灌进嘴里后,并没有吃下多少,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流到了外面。中年人放下碗,拿过纸巾,小心地擦拭着老人的嘴角。他的动作异常轻柔,生怕弄疼了老人。

    “妈,我得离开一阵子。”中年人说话了,他似乎有些犹豫,“你别担心,最近接了个单子,得到外地出差一段时间。你治病的钱我都挣出来了,已经交给医院了,还请了个护工,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床上的老人只有眼珠动了动,依然没有说话。

    中年人似乎有些沮丧,不过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妈,我打听过了,你这病不是不能治,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带你出国去治。就算治不好也不怕啥,妈你不知道,有个名人,叫什么霍金的,得的和你是一样的病,人家现在可有名了,还出过书呢,叫什么《时间简史》,他就用一根手指头敲出来的,这人得多厉害啊!哎,妈,你说有意思不?这老外都咋想的,花时间捡屎?”

    他喂完了饭,起身轻轻揉捏着老人的胳膊,接着说道,“妈你说,这外国是不是都特别穷啊,我就记得我小时候,咱们在农村那会儿,总上山捡牛粪烧,老外咋现在还在捡呢。”

    “对了妈,新闻说这几天要降温。”中年人嗤笑了一声,“前几天他们也说要降温,结果热的不行。不过看这天气,还真不好说,我把厚衣服都给你带来了。你要冷,就让他们帮你换上。”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了窗边,看上去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他转过身,“妈,我得走了,他们来接我了。”

    随后,这个中年人便急匆匆地走出了病房,和叶珂擦肩而过。

    叶珂并没有叫住他,而是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不想在医院里抓人,这中年人虽然偷了他的东西,但现在来看,也是事出有因,尽管法律不能放过他的行为,但从叶珂本身来讲,他已经原谅了他的举动。

    中年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只顾埋头赶路,直到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才猛地停下了脚步,因为叶珂在他的身后叫了一声。

    中年人回过头,愕然地看着叶珂,随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拔腿就跑。

    “站住,别跑!”叶珂连忙喊道,追了上去。

    如果换在往常,追这样一个小毛贼对于叶珂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可此刻叶珂的脚伤还没有痊愈,他稍一用力,腿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只能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追下去。可中年人在他的视线里还是越来越远,眼看着他就要穿过马路,叶珂大声喊道:“站住,我是警察!”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已经跑到了马路中间的中年人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可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叶珂难以理解。

    他发疯一般向叶珂跑了过来,比之前逃离叶珂的时候还要快,嘴里高喊着“救命!”这个举动让叶珂愣住了,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一辆卡车闯进了叶珂的视线,他只感到一阵眩晕,就看到中年人蓦地脚下一软,踉跄了一下,就是这原本微不足道的一耽搁,却让他在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中高高飞起。

    叶珂怔怔地看着他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后,砰地落到了地上。货车司机已经吓傻了,他哆嗦着打开车门,跳下了车,抓着叶珂的肩膀才让自己没有摔倒。

    “你都看到了,不怪我,他突然跑到马路中间来!”货车司机惊魂未定地说道,“同志,待会儿警察来了,你可得给我作证啊!”

    “还有救!”叶珂挣开了司机的手,一瘸一拐地向那个中年人走了过去。他看到了,在中年人落地之后,并没有马上死去,他挣扎着向叶珂的方向爬了过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叶珂,只是他的口鼻耳眼此时都在向外汩汩地冒着鲜血,那副坚定的神情也带上了狰狞。

    “你别动,可能伤到内脏了!再动你可真就玩完了。”在叶珂赶到之前,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已经快步走到了中年人的身边。叶珂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他原本就站在马路的对面,看起来是想要过马路。在这样的天气里还穿着一件风衣,竖起了领子,刚刚跑出医院的时候,叶珂下意识地关注了一下,但也没有太在意。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风衣男子是什么时候赶到中年人身边的,他似乎懂一些急救知识,当叶珂赶到的时候,他正扒开中年人的眼睑,用一个小手电照射着他的瞳孔。随后一把拉开了他的衣服,开始给中年人做心脏复苏。

    风衣男子努力了一会儿,趴在中年人的胸前听了一下,一脸的沮丧。看到叶珂,风衣男子摇了摇头,一脸的遗憾,神情肃穆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然后才对叶珂说道,“挂了!放心,主会拯救他的灵魂的,咱们这边的神仙要是愿意放弃管辖权的话。”

    中年男子摔倒的时候,钱夹掉了出来,此刻就摊在叶珂的脚边,钱夹里的身份证件显示,这个不幸的男人叫付力。

    “叫法医来吧。”见叶珂没有反应,风衣男子说道。

    “叫法医?”叶珂愣了一下,审视的目光落在了风衣男子的身上,“这种时候,应该叫交警队吧?还是,你知道些什么?”

    “别那么看着我!”风衣男子摊开了双手,“原则上来讲,这种意外事件应该叫警察,但咱们现场就有一个警察,而且还是刑警,既然刑警已经插手了,那叫法医来验尸,没什么问题吧?嗯,就怕法医现在没时间啊,估计正忙着那件棘手的事呢。”

    风衣男子轻松的语调并没有让叶珂放松下来,他反而更紧张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刑警?”

    “你看我这人!”风衣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总忘了自我介绍,凌宇,S市大学物理系教授,副的。”犹豫了一下,凌宇补充道,“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晋升教授的!前提是你们别总来打扰我,让我安安静静写完论文。”

    叶珂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自称凌宇的男人,他看上去最多也就是三十岁,却已经是副教授了。不过一想到他身边还有一个不到三十岁就晋升教授的人,这事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理科生都是变态!

    然后他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凌宇,不就是那个程曜想要介绍给他的人吗?这么来看,凌宇认识他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你怎么会在这?”叶珂下意识地问道。

    “为你们的事来的呗!”凌宇意外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为啥程老师让我别跟你们走的太近,能躲多远躲多远,你们的麻烦还真是麻烦他姥姥给麻烦开门,麻烦到姥姥家了!”

    9

    付力的意外死亡处理起来原本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多名目击者和事发现场的监控录像证实,在这件事情上,卡车司机不承担任何责任,是付力自己突然闯入马路,又在马路中间往返奔跑造成的。刑警队队长叶珂更是全程目睹了整件事的事发经过。

    但也正因为有了叶珂的参与,交警队在处理此事的时候就谨慎了许多。多名目击者证实,正是因为有了叶珂的追赶,付力才出了意外。网上已经有帖子以《警方追捕致人死亡,暴力执法何时休?》为题对这件事展开了讨论。幸好宣传部门的人反应灵敏,在第一时间关闭了帖子,同时对媒体下达了一些强制命令,才没有导致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但叶珂回到局里的时候,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交警队的负责人。来不及和同事们打个招呼,叶珂就被张智义叫进了办公室。

    “张局,这事你也不用太闹心。”交警队的负责人说,“我们已经调查过,死者付力,社会关系简单,没什么朋友,家人就一个老母亲,现在住院,不能动不能说,所以这件事处理起来没那么复杂。”

    叶珂有点意外地看着这个负责人,从事发到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他就已经摸清了付力的背景,交警队的工作什么时候这么效率了?

    “别看我。”负责人摊了摊手,“这还多亏了你们。这小子是惯偷,资料早就上网了,我们联网一查,就全都知道了。”

    “所以呢?”张智义看着这个负责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这事就好办了。”负责人舔了舔嘴唇,“叶队长是执行公务,在抓捕盗贼途中遭到死者的反抗,死者拒捕逃跑途中遭遇车祸身亡。死者没有什么强大的背景,家属也等于没有,我们都已经联系好了,只要一个电话,那边马上火化。现在就看你们这边的意思了。”

    张智义没有说话,手指以恒定的频率敲击着桌面,这的确是最合理的解决方案,能够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但身为执法者,这样做却有一点草菅人命的味道,不管付力生前曾做过什么,他的后事就这样草草处理,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你什么意思?”良久,张智义把目光转向了叶珂。

    “我确实是在执行公务。”叶珂严肃地说道。

    “你还有理了?”张智义蓦地提高了声调,叶珂摆明了此事他不想承担任何责任,这个态度让张智义恼怒不已,“我问你,付力罪大恶极,必须得死吗?你是警察,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头儿,你听我说!”叶珂连忙解释道。

    “你还想给我个解释?也是,出了这种事,你必须要给我个解释,但是,叶珂,我要听的是解释,不是你胡编乱造的借口,想好了再跟我说。”张智义吼道。

    “要不,你们俩先谈谈,谈完了再告诉我结果?”交警队的负责人见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连忙说道。

    “你就在这里,他说的话,将来你们也可以用到结案里面。”张智义说。

    对张智义的态度,叶珂呲牙咧嘴地表示着自己的抗议,但他并没有反驳,毕竟有外人在,张智义这样做无可厚非,如果包庇自己下属的行为太明显,传出去可就不太好了。

    “是这样的。”叶珂清了清喉咙,“我最近不是住院了嘛,我住院的原因就和这个付力有直接的关系。”

    接下来不长的时间里,叶珂尽可能用最简洁的话语解释了他和付力之间的关系,自己是怎么受伤住院,又是怎么被偷了钱包的。

    “这个,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查查当天的监控录像。”叶珂说完,静等着张智义的裁定。

    “我信,既然是叶队长的亲身经历,那这事基本就是这样的。”不等张智义说话,交警队的负责人就抢着说道。但叶珂却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鄙夷和不屑。的确,一个身手了得的刑警队长却被一个毛贼偷了钱包,还弄伤了腿,这事,叶珂自己都觉得丢人,更不用指望谁会相信了。

    “要不,张局,你看这事就这么处理?”负责人试探着问道。

    “该处理还是要处理的。”张智义琢磨了一下,说道,“事发的时候,叶珂还处于休假期间,并不是在执行公务。”

    “这话不能这么说,张局。”负责人连忙说道,“干咱们这行的哪有什么休假不休假的,警情就是命令啊!”

    “媒体可不这么想。”张智义哼了一声,“叶珂,付力的后事你来处理,务必要安抚好家属的情绪。”

    “这个,随便找个人就能做吧?我想跟进那个案子!”叶珂微微皱了皱眉。

    “先把那边的事处理好。”张智义眨了眨眼睛,叶珂似乎明白了什么,露出了一抹恍然大悟的神情。

    交警队的负责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两个人,努力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那就这样,我现在就安排那边火化,对了,火化和骨灰盒的钱,不能让我们队里出吧?”

    “找叶珂!”张智义大手一挥,决定了付力命运的同时,也决定了叶珂钱包的命运。

    叶珂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散,交警队的负责人听闻账务由叶珂报销,很不气地拿走了他钱包里的所有钞票,连硬币也没放过。虽然加起来也没到一千块钱,但这已经是叶珂这个月的生活费了,他完全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孙嘉羽交代。

    “叶警官,挨批了?没事,这事我也是目击者,实在不行我去和你们局长说!怎么说,我也帮了你们那么大的忙,这点面子,他还能给我吧?我知道你们局长是个好说话的,这两年你们可没少给程老师送科研经费!”

    叶珂屁股还没坐稳,一个略显话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这才想起来,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S市大学物理系副教授,凌宇。

    拜这个话唠的副教授所赐,叶珂已经知道,凌宇出现在案发现场完全是一种巧合。这个热心肠的物理学家在帮助孙嘉羽提取了树脂里那具童尸的检材后,敏感地察觉到,要想证明女尸的身份,寻找更多的线索,必然要把树脂全部剥掉。而且,将来也不可能连带着树脂一起交给女孩儿的家属吧?

    这些原本应该是警察们考虑的事情,可凌宇却先一步考虑到了,这几天他一直在研究怎么在保证女孩儿的尸体完好的情况下剥掉树脂。好不容易有了方案,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执行这件事,却被孙嘉羽泼了一盆冷水,在这件事情上,局里并不打算邀请外人协助。

    但这显然不是孙嘉羽的决定,因为在要挂电话的时候,她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叶珂现在还在R医院住院呢。”

    凌宇的脑袋转的飞快,他知道,这是孙嘉羽让他去找叶珂,但当时的情况下,她不方便直说。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了付力被货车撞飞的一幕。

    “这事交给我了,凌老师,你回去等我的消息,做好准备,明天之前,我让他们把东西给你送过去。”明白了凌宇的目的,叶珂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那好嘞,我等你消息,对了,过几天老程该回来了,你欠那顿酒可得补上,就当,嗯,庆祝你伤愈吧!”凌宇笑着说道,“我那有几瓶好酒,我学生送的,82年的拉菲,不过你知道,那玩意现在哪有真的,所以我把酒倒了,自己酿了点装进去的,放心,除非品酒师,要不然谁也喝不出是假的来。”

    “师傅,交警队那边有点东西给你!”刚送走了凌宇,林河就走进了办公室,怀里抱着一个盒子,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怪异。

    “怎么了?”叶珂问。

    “他们说,这就当是你那九百多块钱买的东西了。”林河说着,将盒子放到了叶珂的面前,“师傅,你买什么了?”

    “骨灰!”叶珂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伸手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个沾满了血的钱夹,正是付力的那个,让叶珂惊异的是钱夹里没有现金,却有一摞汇款单。

    他随手拿出一摞汇款单,眼睛登时瞪大了,汇款人并不是付力,而是另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赵凌云。

    半个小时后,专案会迅速召开,在外调查的侦查员们也都赶了回来。

    “我先说吧。”看到专案组的人到齐,叶珂拿出了从付力的钱夹里得到汇款单,说道,“这个汇款单已经初步核实过,汇款的赵凌云和我们正在调查的赵凌云是同一个人。物证鉴定室那边的微量物证鉴定正在进行,已经出来的结果基本可以确定这些单子是从放琥珀的那个盒子里拿出来的。”

    “呵!”

    人群中传来了兴奋的呼喝,这个发现确定了赵凌云的确与琥珀童尸有关,更难得的是,也查出了将琥珀送到局里的人。登时就有人喊道,“叶队,这东西从什么地方来的?人抓住了吗?”

    喊完这句话,大家才注意到叶珂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死了!”叶珂苦笑了一下,“这人叫付力,是个惯偷,三个小时前,因为拒捕出了车祸,现在应该都火化完了。”

    “惯偷啊。那这样的话,这个案子就说的过去了。”有侦查员立即反应了过来,“肯定是偷东西的时候当宝贝偷了出来,没想到里面是这个东西,就给咱们送来了。叶队,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围绕赵凌云展开调查。”

    “这只是一个方向。”叶珂说道,“从赵凌云所在小区的保安那里反馈回来的信息,当天伪装搬家公司的人正是付力,可以确定,就是这个付力偷出了这个东西。但他偷这个东西的动机还有待商榷。你们也看到了,那盒子怎么看也不是值钱的物件。”

    “对于这个付力,我了解的比较多一点。”叶珂接着说道,“付力的家庭条件非常糟糕,母亲得了一种罕见病,目前住院,但是就在不久前,他得到了一大笔钱,这笔钱是怎么来的,目前还不清楚。而且,如果是单纯的入室盗窃,付力没有必要做那么周密的策划,甚至还做了伪装。我们有理由怀疑,这笔钱有问题,他这次盗窃行为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的。”

    “回到这些汇款单上,你们也看到了,汇款的数额一次就是十万,数额不小。我们可以做一个大胆的推测,赵凌云在用这笔钱买一个平安,或者说,买人闭嘴,很有可能,在汇款这件事上出了问题,才引出了这起案件。”

    “师傅!”坐在叶珂身边的林河捅了捅叶珂,低声说道,“最后一张汇款单是上个月的,从这些汇款单来看,数额和日期一直是固定的,你说因为这事引发的案子,好像不太合理!”

    “是吗?”叶珂愣了一下,抓过汇款单翻了翻,脸色不变地继续说道,“总之,付力既然特意留下了汇款单,就说明这里面隐藏着幕后组织者的信息,所以我们的第二个调查方向就是到银行去查出接受汇款的人的基本信息。对方很有可能使用的是假信息,所以你们在调查的时候一定要细致。会后你们就去办手续查这件事。”

    “赵凌云这边,我和少爷负责;银行信息那边,你们自己安排;对了,法医这边,你们找人配合一下,把东西送到S市大学去。”

    叶珂吩咐完,站起了身。还没等他离开会议室,张智义的秘书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叶队,出事了,十分钟前,指挥中心通报,赵凌云死了。”

    “啥?”叶珂瞪着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少爷,嘉羽,跟我走!”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