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道黑影钻入了离戈的卧房。
数支箭同时朝他射过来，他忙开口说：“是我！”
箭矢停了，然后是离戈慵懒的声音，“以后来之前先说一声，下回被误杀可别怪我不顾童年情谊。”
卧房里烛光亮了起来，离戈披着一件长袍举着烛台走出来，将手里的弓弩随意丢到桌上。
李烨将墙上和地上散落的弩箭收起来，低头说：“你得罪过很多人吗？睡觉都带着弓弩？”
“那是当然，我可是一路踩着尸山血海爬到这个位置的，想要我性命的人太多了。”
李烨看了他一会儿，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
“自从进京后，你怎么不让我杀人了？刘府的位置我都摸熟了。”
“你想在天子脚下大开杀戒？不要命了？”
“只要能报仇，这条命要不要无所谓。”
离戈低声笑了起来，往他脸上泼了一杯凉水。
“醒醒吧，你当汴京是建州城吗?不等你杀到刘恩贵面前，金吾卫就能把你包围射杀了。
就算你侥幸杀了他，刘家其他人呢？难不成他们还要成为苦主？再把你当做杀人犯通缉？
哼，留他们性命不是不报仇，而是方式不对，你的命我不在乎，但我不能让古里镇沾上一点恶名。”
李烨擦掉脸上的水，坐下不说话了。
“那么想杀人，正好帮我杀掉一个人。”
“谁？”
“太子身边有个武艺高强的贴身护卫，姓周，四十左右，擅长拳术，想办法杀了他。
有他在，我想针对太子的计划都不好实行。”
李烨爽快地应了一声：“好。”
离戈提醒他：“这人很厉害，曾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王齐和贺年还是给你用，若能智取就别硬拼了。”
李烨反问：“若能智取，你早取他人头了，还需等我？”
离戈沉默以对。
李烨知道他聪明。
他从小就聪明，在一群同龄小孩中，他聪明的不太正常，就跟妖怪似的。
所以沈兰最喜欢和他玩，其他人没少在背后蛐蛐他，觉得他小小年纪就懂得使美人计。
“咚咚咚……”有人敲门。
“掌事，皇后娘娘那边传话来，让您过去一趟。”
离戈温和的眼神瞬间转冷。
“就说我睡下了。”
门口的小太监急得上火。
“掌事，这……您也知道，那边的话就是懿旨啊。”
李烨伸手按住即将暴怒的伙伴，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别碰我！”他低吼一声。
李烨尴尬地收回手。
离戈闭着眼喘息了几下，背过身去，“你先走吧，杀人的事抓紧时间。”
他进内室换了衣服，出门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城隍庙很热闹。
沈兰给萱儿买了一串糖葫芦，自己吃的是糖人。
“姐姐怎么想到来城隍庙玩了？”萱儿咬着一颗糖葫芦囫囵问道。
“听说今天这里有庙会，会很热闹，我们来汴京还没好好玩过。”
“姐姐一直都很忙，今天怎么有空出来玩了？”
宫里的事暂时了了，官府那边也没什么案子，萧寂需要按时点卯，她又不需要，干脆就带萱儿来城隍庙玩。
李烨说的那宅子沈兰刚才已经看到了，但人太多，她没去敲门。
她没想到联络的地点竟然会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她刚才甚至看到有行人上门讨水喝。
“姐姐快看，迎神会开始了。”
两人避到路边的台阶上，看到一群戴着面具的男子锣鼓开道，抬着神像过来。
城隍爷的神像有些吓人，有些在街上跑的小孩看到神像吓得哇哇大哭。
萱儿小声说：“姐姐，他们好胆小哦。”
“你不害怕神像？”
“不怕啊，神是保护我们的，是为我们驱邪祟的，怎能因为长相丑陋就心生害怕，应该怀有敬畏之心才是。”
迎神的队伍后方跟着一支金吾卫。
沈兰这才发现，这庙会竟有官府的人参与。
“被金吾卫护卫着的男子是谁啊？好大的派头！”
“那是太子殿下，听说太子殿下今日要在城隍庙为陛下祈福消灾。”
“难怪刚才许多人被拦着不让过来，那城隍面更是被官兵包围了，咱们进不去。”
“放心吧，太子殿下待一会儿就走，咱们跟过去看看，说不定贵人大发慈悲，给大家撒钱呢？”
沈兰和萱儿被人流挤着往前走。
城隍庙前人山人海。
沈兰担心发生踩踏事件，带着萱儿一点一点地往后面挪。
百姓们都往前挤，她们往后，倒也没遇到太大的阻碍。
金吾卫早把城隍庙里里外外搜查好几遍了，此时庙里只有一个和尚和几个道士。
至于为何会有和尚，听说是昨夜来这里借宿的云游和尚。
出家人身无分文，见到庙宇就进门挂单，也没太大的避讳。
太子带着护卫进门，一番真诚祷告，算是完成任务。
他往香炉里插了三根香，才一转身，三根香全熄灭了。
道长暗道不好，急忙又点了三根香送过去，结果这次还是一样，香一插上就熄灭了。
“殿下，也许是庙里的香受潮所致，贫道让人到外头购买。”
太子脸色阴沉，背着手问：“明知孤今日要来上香，你们故意给孤难看不成？”
“贫道不敢！”道长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种事上动手脚。
这批香明明都是刚买来的。
“阿弥陀佛，施主要不要用我的香？”一个年轻和尚站在不远处问。
太子好笑地问：“你的香有何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只是我今早才拜过城隍爷，香还在香炉里烧着。”
顺着小和尚的手看过去，太子果然看到了烧了一半的香。
“和尚也拜城隍爷吗？”
“城隍爷也是保护一方百姓的神，拜一拜也没什么。”
太子给护卫使了个眼神，后者走过去，从小和尚手里接过三支香。
他还特意闻了闻，没察觉到异常才点燃了递给太子。
香是能正常点燃的，太子举着香三拜后插入香炉。
本以为这次万无一失，谁知那三支香还是灭了。
太子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门口百姓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如同一个个巴掌打在太子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