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其实赤鬼将军也是知道如今鬼族势微，没有一丁点战胜防卫军的可能。
他只是不服，心底积郁的仇恨熊熊燃烧。
他战死的父亲在看着他，他死在襁褓中的妹妹也在看着他。
他...不想就这么结束。
倘若战争就这么结束了，那么此前的牺牲算什么？
“我绝不接受投降！”赤鬼将军歇斯底里地喊着。
他穿着全族最精良的战甲，用着全族最上乘的长矛。
他！
朝前跨了一步！
不顾胸口灼热的伤势，勇敢挺身而出，反手持矛，奔着全场离他最近的星见雅奋力捅了过去。
“去死吧！”
赤鬼将军的眼睛近乎瞪了出来，浑身的肌肉顿时炸开，那粗壮的手臂之上满是青筋，一眼望过去竟然比枫染的大腿还要粗！
吟！
长矛刺破寒空，顷刻间爆发一声尖啸，星见雅眸子半抬，略有些惊讶。
锃！
星见雅单手向前，矛尖轻而易举被刀鞘挡住。
“什么？”
赤鬼将军心头震撼，等他再抬头望向星见雅之时，一抹熟悉感顿时涌上心头：
“难道你是...啊！！！”
星见雅没有说废话的习惯。
还不待赤鬼将军把话说完，星见雅便忽然手腕翻转，矛尖被其扫到一边，同时刀鞘扣住了赤鬼将军的手腕。
下一秒，星见雅朝后一拉。
赤鬼将军顿感一股巨力从长矛之上袭来，整只鬼就不受控地朝前方跌撞过去。
还不待其站稳身体，便见着星见雅倏然膝盖往上一顶，正中赤鬼将军本就受伤的胸膛。
“唔唔...”
胸口遭受重击，赤鬼将军跌跌撞撞朝后挪动脚步。
在某一个瞬间，他再也压不住喉中的一抹腥甜，遂仰头望向天空，一口淤血染红了周围一圈，随即晕死过去。
“将军大人！”
赤鬼将军轰然倒塌，顿时一群鬼围了上去。
他们纷纷叫嚷着赤鬼将军的名字，手忙脚乱地给他进行简单的消毒和包扎伤口。
此时，枫染注意到他们每个人的军装都很破烂，有的甚至已经洗发白了，再看不出曾经黄沙般的颜色。
“等会儿。”
枫染拉住了一只想要凑到赤鬼将军身边的青鬼：“别忙着救你家将军了，这么多人围着他，他死不了。陪我聊会儿天如何？”
“凭什么！？士可杀不可辱，我一定不会泄露一丁点情...报。”
青鬼一把将枫染的手甩开，本想进行一番怒斥，骂得枫染狗血淋头。
却不料，当他看见枫染从兜里掏出一把巧克力豆的时候，青鬼很没有骨气地咽了口唾沫，看着枫染掌心里的巧克力豆直发愣，口水直流。
“很久没吃饱一顿饭了吧，瞧你饿的。”
枫染抛了一颗巧克力豆给他，随即就把手中的巧克力豆高高扬起，大声道：“我有一把巧克力豆。”
“但我也只有一把巧克力豆！”
“接下来我会问一些问题，如果你们的回答能够令我满意，那巧克力豆就是你的！”
“先到先得，送完为止！”
霎时，全场安静了，鬼族成员们面面相觑。
空洞内裹挟着黄沙的风呼呼地吹，挑拨着每一个挨饿鬼的味蕾。
他们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巧克力豆略带有一些苦味的淡淡香气，表情无比痴迷。
他们知道，枫染没有在巧克力豆里下毒。
因为他已经送了一颗出去，那个吃了巧克力豆的幸运儿此刻正在认认真真地舔舐每一根手指的夹缝，不舍得放弃哪怕一丁点的营养。
诚然，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想上去强抢。
可仅存的理智又告诉他们，他们中最强的赤鬼将军如今还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理论上，他们每只鬼都是枫染等人的俘虏，只是没有被限制自由。
“首先，第一个问题！”
枫染高举右手，用食指跟中指夹着一颗巧克力豆：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这么贫穷！”
枫染记得，鬼族虽然不算强大，也不像TOPS财联中的那些家族一样富饶。
但鬼族绝不穷！
在其他的希人全都分散居住，根本无力团结在一起的时候，只有鬼族是聚居的！
就像一支家族，只有过着贫苦的生活，家族成员才会外出打工。
像鬼族这样聚居的家族，若是没有物质基础，那还谈个屁的家族向心力。
“因为战争！”
“因为叛军！”
不多时，有两道声音不分先后从鬼群之中响起。
崔姬打眼一看，将注意力从手机上短暂挪开，见这两只鬼上前一步也只是要阐述自己的观点，而并非伤害老板。
她便低下头接着阅读论文，仍留下半边身体挡在枫染身前。
枫染扫视一眼，目光落在左边的青鬼身上：“你先说。”
左边的青鬼顿时激动起来，神情中浮现起一抹亢奋，语速快到那嘴像是租来的，着急还：
“几年前，我们鬼族算不上穷。虽然比不上TOPS财联的那些家族，但日子也算是有声有色。”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产业就日渐开始缩水，生活一天不如一天。曾经家家户户顿顿大鱼大肉，到后面一天一顿，再到后面好几天才见一次荤腥。”
“当时族长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在我们种族破产之前和叛军联络，想要跟他们做生意。结果生意还没做两次，钱还没赚到就东窗事发，第二天防卫军就找上门。”
“然后，就是战争。长达半年的战斗，掏空了我们鬼族所有的积蓄。”
“很多孩子都在挨饿，就连族长的女儿都...唉！”
左边的青鬼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到情深处，眼角已经满是泪花。
“嗯，还算全面。”
枫染手指一弯，旋即将指缝中的那枚巧克力豆弹了出去。
见左边的青鬼经历了一番手忙脚乱后终于接住，枫染便继续挪动视线，转移到右边的赤鬼身上。
见他戴着眼镜，四肢干瘦，没有像别的鬼族成员那样五大三粗，枫染顿时起了好奇心，问道：“你是文员？”
“是的，以前负责鬼族的账目管理。”
账目先生很是坦然，相比起刚才的青鬼，他显得较为从容。
“你不去管理账目，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上？”枫染更好奇了。
账目先生挺了挺布有裂纹的眼睛，淡淡到：“因为账面上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所以没有账目先生存在的必要，现在我是鬼族的战士。”
“那...好吧。”
枫染心里咯噔一下，看来鬼族的情况要比他想象中更加严峻一些。
他继续问道：“你刚才说鬼族破败是因为叛军，为什么？他们不是你们的合作伙伴？”
“屁的合作伙伴！”
账目先生几位不屑地嘴角一撇，咒骂道：“那帮子畜生，忽悠我们进空洞，说是能把战场转移到空洞里面来，靠着鬼族先天就比人类高的以太适性，能跟防卫军打得五五开。”
“结果防卫军那群龟孙子堵在空洞门口不走，也不进来。我们被困死在空洞里了！”
“更该死的是，那帮子叛军发现我们困死在空洞出不去以后，就每天向我们兜售防侵蚀药剂。”
（注一）
“没错，就是绳网上能买到的空洞用防侵蚀药剂，可以用来增加在空洞内的滞留时间，不至于被以太侵蚀。”
“几百丁尼就能买到的东西，那群叛军卖我们好几千！”
“好几千啊！！！”
账目先生突然咆哮起来，原本孱弱的身子骨突然爆发出极为雄浑的力量。
他是账目先生，他亲眼见过一枚枚丁尼在其眼中蒸发，所以才更加绝望。
“几千丁尼的抗侵蚀药剂，老人要用，孩子要用，上战场的战士更要用！每天蒸发掉财产都是天文数字，我们鬼族好多年的努力，全没了！”
“全没了！”
...
（注一、抗侵蚀药剂：在空洞中抵御以太侵蚀，防止变成以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