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晶一时失语。
创造岗位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耿晶一定会以为对方做梦还没醒。
但是说话的人是江云舒……不，就算是江云舒，这些话也太夸张了。
她能想象，如果螃蟹的价格不过分高昂，它绝对会逐步取代95%的工人，而且还有许多中小型工厂连五十个员工都没有……
螃蟹不需要休息，它的成本是最便宜的电，它可以二十四个小时连续工作，还不用担心员工的身体因此出问题，资本家们可以理所当然地不用对螃蟹使用人文关怀。
使用螃蟹，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事情，几乎不可能让资本家们拒绝。
而花国，拥有各种工作人大概是九个亿，其中有五个亿的工人。
如果这么多人面临失业，几个亿的缺口，怎么可能堵上？
耿晶几乎想笑了，云舒是不是还年轻，不知道他们国家有多少基础工人？
耿晶语气含笑：“云舒，你是不是记错了什么，我们国家的普通工人有五个亿，不是五十万，也不是五百万。”
倘若是五百万个工作缺口，耿晶都愿意相信江云舒可以创造这么多岗位。
但这是五个亿，五百万的一百倍。五千万的十倍。
这是一个正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如果他们失业，一定会造成国家巨大的动荡。
“云舒，螃蟹不会被允许面世的，最多允许你自己的工厂使用。”耿晶语重心长。
江云舒：“我知道是五个亿。”
“你知道？”
你知道你还……
难不成江云舒真的有办法？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除了工厂以外，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容纳这么多待业人口。
“耿晶，现实当中确实没有办法容纳这么多就业人口，因为螃蟹会取代很多重复性的工作。”
耿晶点头，是这样。
“可是，”江云舒，“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怎么会是好事？
耿晶不可思议。
“耿晶，螃蟹确实会让很多人失去目前的工作，可是，社会能生产的资源并没有减少，甚至变多了，总体来说，社会的财富和物产将大大增加。”江云舒，“这是社会劳动力的解放。”
耿晶的大脑有一瞬间停止转动，但她很快回神，敏锐道：“是这样，但是失业的核心问题并没有解决，社会资源增加，工人失业，只会导致社会贫富差距增加，底层失去工作的人将难以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现实版赛博朋克或许也将由此诞生，而造成这一切的江云舒，将被一部分人捧上神坛，被一部大分人恨之入骨。
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了，即便江云舒做出了那么多推动医疗发展的事情，也会被几亿人唾弃和仇恨。
诚然，江云舒的各项发明都并不昂贵，普通工人家庭也可以负担得起，然而螃蟹面世，将会使这些家庭进入赤贫。
因为他们会失去唯一的收入，没有一分钱收入，即便医疗再便宜，也会变成一个天文数字。
长此以往，社会暴乱是必然会发生的，而这个国家，也将彻底背离初心。
不管别人如何想，首长是绝对不会愿意看见的。
“云舒，这很危险。”耿晶摇头，“你不能这么做。”
她此刻心中有和陆婉一样的恐惧，对这个年轻的女孩感到害怕。
她明明跟在江云舒身边很久了，却忽然觉得对她很陌生，耿晶凝视者这个女孩。
她看上去并不柔弱，但也不是那种心理阴暗的反社会分子，反而还有少年气的天真和意气风发，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就像朝气蓬勃的朝阳。
然而，她却可以轻松操控这个国家未来的走向，毫不费力。
这个能力，实在太过可怕。
任何当权者都会警惕她。
耿晶重复了一遍：“这个危险太大，即便想做，也不能是现在。”
“为什么不能？”
“你知道为什么。”耿晶凝视着江云舒。
她一向温和，很好说话，比起性格跳脱的耿淼，她更喜欢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然而今天，她却一反常态，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只为了阻止螃蟹的面世。
江云舒轻笑了一下：“你不相信我吗？”
耿晶摇头：“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人太多了。”
这么多人，要在哪里才能放下呢？
根本放不下。
这些人当中，有许多都是为人父母，为人子的人，需要承担养家的重担，一旦失业，就不是年轻人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是要面临巨大的养家压力。
耿晶不太明白，云舒怎么会让这样可怕的东西面世。
“我也想相信你，可是人太多了，云舒。”
耿晶：“想要制造出一个新的产业，同时容纳下这么多人，就像是做梦一样，只可能在梦里发生。”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有这样的产业。”
她原本想说，制造一个产业很难，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这件事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但对云舒来说，并不算什么很难的事情。
就像是螃蟹，一个生产螃蟹的生产线，又怎么能说不是一个产业？
“……我知道了。”
风中，耿晶似乎听见了这句话。
她看向江云舒，对方已经走了，她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让她不太确定听见的东西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跟上去。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都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顿了顿，江云舒继续说：“我也是。”
她并不觉得生气，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耿晶不能理解自己。
她既然说出口，就没有不可能的道理，必然是已经有了把握的。
倒是系统，一直很生气，已经在江云舒的大脑里吵了几轮了，觉得耿晶胆小，觉得这些人不识抬举，不识货，不知道这是多好的东西。
“人类对未知感到恐惧很正常。”
即便感到正常，他们也不应该这样，至少应该再看看，等宿主做出波动事情，为什么连等等都不愿意，就要螃蟹消失？
对于系统来说，它所在的星系高度发达，99.9%的社会基础生产已经交给各种各样的机器人，剩余0.1%则需要人工帮忙调配。
在系统看来，江云舒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杞人忧天的耿晶。
事物的发展本来如此，江云舒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